舞姬天下 第2卷 只為紅顏須盡狂4
    雲落心底疼痛加劇,此刻雖已無關情愛,可曾經,亦是兩心相知的種種情境,歷歷在目,又怎能不牽起萬般糾結?

    許久,劉浚沉沉一聲歎息,驚破黑暗:「為何不語?」

    雲落一驚,眼底清淚倏然滑落,卻只一滴,便生生忍回到心裡!

    「陛下,好冷!」雲落舉眸,如水月光在眼底跌落,清靜澄澈的水光,是月色、還是淚滴?

    劉浚幽幽轉身,女子容顏楚楚淒麗,昏暗的燭、涼白的月,絕色女子溶動的眼中,流淌淡淡莫名的悲傷……

    緩緩踱步至床前,修長微涼的指,劃過雲落臉頰,擁在懷中,手指纏繞著青絲,目光脈脈放柔。

    雲落亦靠在劉浚堅實的胸膛上,滿心堆積的委屈、悲傷,頃刻決堤!

    雲落後方聽聞,那日自己昏厥過去,劉浚抱起自己,不顧而去,太皇太后氣極嘔血,竟而一病不起,蒼老的年紀,身本就虛弱多疾,經此一次,更是日夜癙憂,塊壘在心,難解難消,近日來,已是臥床不起,已盲雙目,再難支撐起分毫……

    劉浚卻照常臨朝理政,後宮的一場巨變,使得朝廷上下,俱都持態觀望,對於血紅大雨,亦無人再敢提及……

    上下只道君王愈發無情,卻不知午夜夢迴,亦是歎息無度,畢竟是祖孫兩人,也曾承歡膝下,也曾促膝長談,然而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並非劉浚本願,只是情勢一再逼迫,無可奈何……

    也罷、也罷!

    雲落一切看在眼裡,只覺平素冷酷威嚴的一國之君,幽靜的夜裡,彷彿也有憂傷浸透在眼底……

    溫和的六月,山桐花粉白簇簇,綴滿枝丫,純白的一朵一朵,花心紫色微紅,滿園花飛,起伏連綿,宛如碧空如洗的流雲,萬樹千枝、疊翠披錦……

    融融夏意間,熏一壺桃花紅,醇香美酒、洌而清甜,威俊帝王抿一口醇香,銳利鷹眸,直直望著眼前女子……

    琴聲如水悠揚,流音自指尖生情,女子嫣紅色繡錦絲綢衣,隨夏日暖風流飛蕩漾,赤色裙擺鋪漫逶迤在身後,滿園落花旋旋,點點飛綴在錦裙之上,如針針密繡的織花,紅白相錯、分明媚艷,襯著女子清素卻滌塵傾國的絕美容顏,直令琴聲更沁了水光山色,迷濛清遠……

    劉浚輕攥酒盞,眼神漸漸柔和,緩緩垂下眼簾,溫脈中也有一絲冰涼:「差不多……該要行刑了!」

    玲瓏清涼的琴音,一處疏忽,便略走了音調,劉浚俊眉倏的凝頓,他何其通音,這於旁人極不易見的一點疏漏,在他聽來,卻已刺入心間!

    雲落大驚,遂以一串滑音倉促收尾,冰盈水目流顫驚悚的清光,只一瞬的異樣,卻被冷峻帝王盡數收在眼底……

    雲落隨即斂眸,掩去幾分過往模糊的糾纏:「陛下,雲落為您一舞助興!」

    劉浚反倒微驚,適才明明關切的眼中,緣何一瞬便化作了一語漠然……

    不及思想,女子窈窈身姿,火紅如煉霞潑染的絲綢裙,桐花雪白粉紅,於飄展絲衣明媚交融在一園春景中,水袖飄渺、舞影徘徊,雲落閉目,旋轉舞動間,往事重重,不期在心中迴旋,便如這舞,便如這零落飄飛的山桐花……

    公主府、冷明刀!

    腳步突感沉重,一陣旋轉後,眼前便如浪捲雲混,一片眩暈,散亂過往在腦海中盤旋,舞步一陣踉蹌……

    雲落暗暗心驚,慌忙穩住心神,可紊亂的舞步卻再難收回到流水行雲……

    驟然,一縷琴音飄入旋舞,似雲海傾波,滔滔而來,悠遠綿長的音律,如彌堅的擎柱,不期撐起她離散的舞步,漸漸回歸到正途……

    疑惑,轉眸而望,卻驚見正是劉浚、威俊冷傲的帝王,於琴邊穩穩安坐,跌宕卻悠然的琴音、珠圓玉潤,與曼舞交融,迎面拂來,雲落片刻凝視天際,微泛的一抹余紅,如血煞人!

    心底一陣糾結!

    已是過了行刑的時候了……

    雲落舞步漸漸緩慢,隨即定落在花飛花落之中……

    一切已然定落、已然……定落!

    琴聲亦緩,餘音杳杳低回,威俊帝王指尖倏然著力,眼光望向舞罷微喘的淒美女子,曲罷,悵然而歎——

    雲落,你會忘記,朕……會令你忘記!

    夜深,風聲呼嘯,黑暗漫天漫地、無邊無垠,鬼神泣月,幽咽悲吟,冷風席捲過星月,浮光魅影隱隱浮動,漆黑的血盆大口,蠶食吞沒著最後一絲明光……

    黑暗、牢籠、煉獄!

    週身只覺一時炙烤,一時冰冷如霜,是地獄小鬼持了滾燙的烙鐵,牢牢烙在了胸口、是地府鬼差拿了奇寒的冰箭,深深刺入胸膛,心口冷熱交替、全身抽搐……

    「走開!走開!」一聲淒嚎,刺破黑夜鬼秘的沉暗,男子氣喘吁吁,仿於閻羅地府走過一遭,眼神驚惶,左右四顧,只覺是一方狹小的空間,全身在顛簸中微微顫抖!

    這……是哪裡?

    不禁舉手一望,雙手模糊的影像映在車壁上,對,這是一輛馬車,雖是窄小,卻也精緻舒適……

    「你醒了?」一女子輕細的聲音,嬌滴滴的響在耳際,男子豁然回頭,只見微弱火光中,女子容顏艷色絕麗,金翠珠釵搖曳在暗光之中,紅唇含笑、媚眼如絲,卻是陰森森的一抹,拂過眼前,駭然怔忪……

    「劉懷蕾!」驚顫的嗓音,有些微沙啞,旋即掀簾望向車窗外,匆匆飛馳的樹影夜色,熏暖夜風蒸人,全身卻倒出一襲冷汗……

    劉懷蕾悠然一笑,慢聲道:「怎麼?如今便連一聲懷蕾翁主也不叫了嗎?可真枉我費了這許多心思!」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男子疑惑的目光,卻並無劫後餘生的興奮,唯余驚駭、唯余厭棄的嫌惡!

    厭棄自己、嫌惡自己!

    眼前嬌艷女子,笑靨、好似自地獄而來的鬼差,淡淡道:「那日牢中見了你,我便去央求了陛下,並坦誠乃我主使了麗魚,於宮外追殺過楊雲落,並言……只是因為你的緣故!而你深夜入宮,亦是我所安排,只是臨走之前,見故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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