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宮,天已見微明,晨的水露沾濕薄涼的絲衣,明明是五月天裡,夜,如何會冷得發抖,晨,如何會涼得迫人?雲落望著冷金涼玉的夙央宮,不用想,亦能預料即將到來的風暴!
雲落不知,這月餘裡宮中究竟有怎樣的揪鬥,但她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麼,劉浚才敢於如此明目張膽的攜自己回宮,想起自出宮到回宮的這段日子,竟猶如一場噩夢蠶食了她一息尚存的溫醇,她感覺周邊俱是嚴冷的,唯有自己還癡癡相信人心有情!
心中有股莫名的陣痛擴散開來,直刺肌骨、直錐心肺、直入血髓!
劉浚見她神情澀滯,紅白相更疊錯,亦不似從前般對自己誠惶誠恐,沉聲道:「如何幾日不見,連規矩都忘得乾淨了?」
有意寒厲的聲音,卻驚不起雲落心裡微點恐懼,仍舊直直的站著,不跪不拜、不卑不亢:「全憑陛下發落。」
劉浚一怔,原就冷淡漠然的女子,如今看來更加冷若冰霜,愈加消瘦的身體似禁不起那件輕薄的紗衣,細肩微微顫抖,目光中無一點溫度。
正欲言語,門外卻傳來尖細的聲音:「陛下,嚴校尉到。」
劉浚示意宣進,嚴蕭邁進宮門的一剎那,便感覺道寒冷的光流,倏然穿過自己的心臟,那麼尖銳:「陛下,嚴蕭已經查清,追殺衛姑娘的……卻非一路人馬!」
「哦?」劉浚聚凝了眉:「可查清除長公主一股外,還有哪一路人?」
嚴蕭低眼,顯然一副慚愧的模樣,劉浚瞭然,擺了擺手:「不礙得,你能保衛姑娘平安,就不負朕之所托!」
雲落驚戰抬眸,心上又是一陣刺痛,朕之所托!原來嚴蕭一切的種種,俱因著……是朕之所托!嚴蕭閃躲的眼神,似亦不用再言,怕是從開始,從最開始那般巧合的出現在滿是男人的牢屋中時,便是的……
自心而生的麻木感覺迅速滲出肌膚,不禁望向劉浚明光英睿的眸,隱隱流動情絲縷縷,一束淡陽折射,雲落竟微覺一時恍然;多麼諷刺?愛了那麼多、恨了那麼多,最終,護著自己的人,不是深愛至心碎的冷明刀、亦不是深信至情動的嚴蕭,竟是這個人,這個自己一直怨著、甚至恨著的男人,陰冷卻又恐便多情的天下至尊!
心中不由流過絲溫熱,隨即消逝,又覺有一點嘲弄,全身都在顫抖!
天意竟真如此弄人,怎般折磨、怎般消受……
嚴蕭始終低著目光,聲音亦壓至極低:「臣……惶恐,幸保衛姑娘安好!」
劉浚自並未察覺二人微點的情緒變化,只朗聲道:「呵,嚴蕭,以後便不要稱衛姑娘了!」
嚴蕭抬眸,似有所料的一驚,果見帝王臉上飄過一縷柔和春風,並不多見的揚起了唇角,望向一邊靜默的絕色女子:「自今……要稱楊夫人!」
楊夫人!
雲落因驚訝而愈發明麗的眸,抖動的望向劉浚,帝王深邃的眼睛,似在夙央宮華麗的殿閣中潑灑下整片光華,全身不覺一軟,微微後仰,含煙翠眉凝結縷縷不絕的綿思!
好難看懂的男人,好難透破的雙眸,他緣何會撇開了這宮中那許多後顧,而言,納己為夫人!
雲落雖出身卑微,卻也懂得這一決定之於劉浚,恐也非容易!
這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嚴蕭腦中更是一陣轟鳴,夫人!帝王金口玉言的山盟海誓,恐便就是一生的令旨,尤其對於他而言!
自此,她便是君、自己便是臣,一朝富貴,尊卑只在一夕之間!
嚴蕭側首,眼神暗自銷冷:「楊夫人!」
一句痛至心髓,不能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