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幽明,木屋窄小的門,才發出輕微響動,立在冷夜下,徹夜未眠的嚴蕭終有一絲驚動,慌忙轉首望去,只見劉浚嘴角含風的挑了挑,走出門來,亦瞥眼望向了他……
嚴蕭連忙低身見禮,感覺挺直一夜的身子,有些微僵硬:「陛下!」
劉浚撤開眼眸,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卻又似萬般小心的左右四顧,許久,方走近嚴蕭身邊,低聲道:「昨夜可有動靜?」
嚴蕭低垂的眉,深深糾結,唇齒仿被整夜的涼意,沁得麻木:「回陛下,未見……有何動靜!」
劉浚點點頭,冷邃眸心卻掠過道真切的光:「哼,卻只恐怕已有人跑去甘露宮報訊了!」
嚴蕭不由得身子一顫,連忙拜倒:「臣該死!」
「起來!」
劉浚眉心凝出道深深皺痕,唇角卻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這……正合朕意!」
嚴蕭一驚,猛然抬起頭來,清亮略帶疲憊的眼,望向劉浚,不可置信的擰起了眉頭;「正合朕意」,年輕帝王如潭深幽的眼底,洩露不出微點心思,令人尋味,捉摸不清,他……該是喜歡著木屋中那顏色絕塵的女子吧?然而如此無情意、又絲毫不顧及她安危的一句,究竟是真的無情,抑或是另有深意呢?
嚴蕭緊了緊十指,一句話哽在喉頭間,卻又生生嚥了回去……
劉浚低眼望了望他,見嚴蕭神情微有閃爍,便輕易洞察了他並不難測的心思,慢踱兩步,緊緊貼在嚴蕭身側,冷而深沉的目光,直直打在嚴蕭臉側:「嚴蕭,朕……待你如何?」
嚴蕭急忙轉身,惶恐道:「陛下待嚴蕭一家恩重如山!」
劉浚點頭,拍拍嚴蕭肩膀,眼神如炬、肅然鄭重:「那麼朕,便交託給你件要事給你!」
嚴蕭抬眼,與威俊帝王鷹眸不期交對,只見君王神情錯疊冷光寒流,然而眼神卻是熱烈的……
劉浚所料果不其然,芊芊很快便得到了他夜宿沙場的消息,雲落獨處沙場偏僻木屋的事情自也不能瞞住,甘露宮中,自又一陣狂風暴雨,劉浚未免芊芊再對雲落施以毒手,罷朝便趕到甘露宮中,任由芊芊一通發洩,心中卻另有盤算……
想芊芊如此與他大鬧一通,短期也自不便再去尋雲落麻煩,雲落身子畢竟嬌弱,然是發生什麼意外,宮中傳言、耳語交接,到時只恐怕難塞悠悠之口!於皇后名聲更是不利,芊芊是愛惜顏面之人,想即使心有怨憤,也必不會立時有所動靜……
劉浚走不多時,春意長公主便得訊而來,母女相見,芊芊自有一番哭訴……
春意公主心中更加氣怒非常,眼角細紋生痕:「芊芊啊,以我來看,把這賤婢留在宮中終是個禍害,他二人要私會,縱是你有千百雙眼睛,也是看不過來的不是?就拿昨夜來說,你就是知道了,還不只能任由了他?如今到讓他拿了一把,反不能將那賤婢如何,當初就叫你逐了她出去,你就偏是不聽!」
芊芊麗目一凝,艷色的眼中含了水浪騰騰:「好了!如今還來說這些個有什麼用?我若放了那賤婢出去,回到了平西府中,還不是更加方便了他們?難道我還能讓他不去看姐姐不成?」
春意公主眉峰一挑,眼神有一瞬間凝凍,隨而興然道:「不如……便趁過些日子,逐放宮女出宮的機會,將那賤人逐了出去,然後……」
春意公主眸心一動:「然後,為娘的同你一起走趟平西府,多少告誡下那高傲的平西!想來,她也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這其中厲害!」
芊芊一頓,隨而神色立時翻轉,適才還自波濤洶湧的眼眸中,頓時浪平風息,轉眸,望向信心滿盈的母親,嬌艷唇角牽扯一絲笑意、恍然如悟……
自從雲落進宮,冷明刀毅然離去,平西公主府往日的歌舞喧鬧,便似少了些味道,公主常常整日整日靜坐在碧池廊邊,望著滿池凋敝的殘荷,心中暗暗歎息;雲落在宮中的境遇,她亦有所聽聞,她知道,自己當初確是太急切了些,未想到劉浚尚未掌握實權,一切終還在太皇太后和春意公主的掌控之中!就算不是雲落,自己也會內疚於這樣魯莽的行為!故,已於昨日召集了所有貴女,叫她們各自收拾,準備返回家中,好好嫁人!
過了今日,想來公主府中定會更冷清了些,可在冷清之前,平西知道,有件事情,若是不給下個說辭,亦定會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