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心中一刺,慌忙鎮定下心神,抬眼望望驕陽下兩名驕然高貴的女子,不顧地上塵沙泥垢,匍匐到皇后腳下,無論如何也不能令人代己受過,心中一定,第一次對皇后低聲下氣道:「皇后娘娘息怒,您大人大量,是雲落開口要這位大哥幫助,一切皆由雲落而起,還望皇后娘娘寬恕!」
知道一切皆是徒勞,便將一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索性由了皇后折磨整治自己的心意,也免得連累了別人……
芊芊美艷嬌顏浮起隱隱笑意,挑眉示意左右放開中年男子,語聲亦是悠慢:「寬恕?哼,憑你……也敢和本宮說寬恕!」
悠悠語氣倏然發狠,不期然「啪」的一聲脆響,驚起細微塵沙粒粒飛揚……
雲落頓覺臉邊一熱,下意識伸手摀住右臉,指尖滑落之際,淨白素顏赫然呈現五根鮮紅的掌印……
「姐姐且慢著!」
雲落舉首之際,劉懷蕾嬌脆的聲音倏然響起,媚眼橫波流鶯,目光閃爍的望著自己:「姐姐,這臉可是打不得,然若陛下見到,心裡必是又要怪了姐姐!」
說著,艷唇冷冷一勾:「這身子嘛……倒是不打緊的!想如今這賤婢也不能……」
唇角挑起齷齪的笑,眼光猶自流露不知所明的隱約敵意,芊芊望望劉懷蕾,杏眼漫起些微得色,點頭道:「妹妹所言是了!」
略略側首,烏髮鏤紋鎏金簪,微微作響:「來人,這賤婢不知悔過,膽敢偷懶,給本宮……好好教訓教訓!」
嚴厲目光凝在一旁手持籐鞭的兵衛身上,兵衛身子陡然一震,連忙低下眼去,不敢直視皇后肅厲的目光,偷望向嚴蕭……
「還愣著幹什麼?難道……」
皇后艷美嬌顏遮罩陰雲重重,眼光尤是狠厲:「難道這裡,本宮的話,便可做不聞嗎?」
兵衛身子立時涼下半截,慌忙持鞭奔至皇后身側,顫巍巍拜倒:「聽皇后娘娘吩咐!」
麗眸掃過兵衛頭頂,冰冷道:「給本宮……狠狠的打!」
「皇后娘娘……」
「嚴校尉有何不妥嗎?」
嚴蕭只上前一步,正欲言語,皇后霜冷面容便是一肅,目色沉如堅石,一句話令得嚴蕭緩緩低下了頭去……
皇后撇他一眼,陰狠狠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給本宮打!」
烈烈驕陽,炙烤著沙場乾燥的木料石沙,一派死寂……
唯有籐鞭迅疾下落風聲,揚起沙石顆粒飛舞如旋,隨即便是令驚醒麻木眾人的聲音,刺破耳鼓……
嗖嗖生風的籐鞭,劃破皮肉的撕裂聲,聲聲如劇,嚴蕭雙拳不自覺緊緊握出「咯咯」響聲,深俊眼眸籠起莫名戾氣……
干歷籐鞭一下下抽打在雲落身體上,刀削撕裂的疼,直切入雲落心尖,籐鞭所過之處,便猶如燒紅的冷刀劃過,每打一鞭,雲落的身體都會隨著劇烈的顫動幾下……
週遭或是麻木、或有不忍、或是事不關己的異樣眼神,俱都聚焦在這纖柔女子身上,多多少少閃過絲憐惜,然而只有皇后和劉懷蕾安定欣賞的望著,滿眼儘是得意洩憤的光澤……
雲落渾身上下鑽心的疼,似是過火的烙鐵在身體裡狂烈灼燒,又如冰冷的刀刃在嬌柔肌膚上深深剜割……
雲落咬緊牙關,已被抽打在地上,難以支持,卻仍自倔強的握緊雙手,手中流沙似都沁入了掌心之中,亦任由籐鞭在身上啪啪作響,可就是不發出一絲半點的呻吟之聲,將所有的痛,都咬緊在貝白齒關之中……
皇后,你不過就是想看我低頭豈饒的樣子,雲落心中莫名抗拒,秀臉微揚,玉眸陡然生寒,可是我……就偏偏不要順從了你如此惡毒的心意……
籐鞭下下如刀,粗簡麻布衣服滲出道道鮮血痕跡,遍體鱗傷的人,倒在乾燥沙石的地面上,微風掠起些微沙粒,嗆入口鼻中,雲落忍不住輕輕咳嗽……
皇后聞聲,眼角生出陰惻惻的笑紋,劉懷蕾媚眼一動,湊到皇后身邊,慢聲道:「姐姐,我看這賤婢也是不禁打,再打下去只怕生出了什麼亂子,也是不好交代,不如今日便罷了,她若再敢造次,待日後慢慢整治不遲啊!」
皇后柳眉上揚,唇角扯出絲極是醜陋扭曲的笑容來,向左右示意:「好,看在陵翁主的面上,今日便饒了這賤婢!」
左右一抬手,又聽皇后此言,持鞭兵衛這才停下手來,皇后低眼,興味滿溢的緩聲道:「還不謝陵翁主恩?」
雲落遍體血污斑斑,疼痛得幾乎昏死過去,纖細手臂撐起如火燒一樣的身體,青絲凌亂黏貼在臉頰邊,流玉清眸閃爍傲然倔強的光,凝在劉懷蕾嫵媚的臉上,自唇齒中擠出一字一句:「奴婢……謝……陵翁主恩!」
劉懷蕾一瞥眼,輕輕扶住皇后小臂,不經心道:「姐姐咱回吧,這裡日頭太烈了些,回甘露宮啊,待妹妹泡個青梅茶給姐姐嘗嘗!」
皇后杏眼一彎,玉手輕沾額上汗珠,笑歎道:「如此真是甚好,回吧!」
一行眾人左右閃開,兩名華衣女子裙裾交飛,緋白疊錯在燦光驕陽下,卻如深不見底的深暗天空,刺人心眸……
待皇后一行走遠,強撐的雲落,終是再不能支,頭昏沉沉欲裂,整個身體都仿如撕扯般疼痛,眼前萬物皆如飛揚的沙塵,渺然眩目,燦金陽光卻突如烏雲蔽日,黑漆漆一整片襲來,望不到天的邊際……
身邊似傳來焦急渾厚的男子聲音,雲落只覺身體一飄,一股強而有力的支撐傳入心裡,模糊之中,軟綿綿的冰冷身體,倏然感到種莫名的溫暖安適,在這片溫暖中,雲落揪緊的心終於漸漸沉靜,昏昏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