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陣涼爽,近午日光卻是炙烈,耀眼刺目的金光打在無遮攔的沙場上,勞作的人,個個身上泛著油光,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閃爍著勞苦殘忍的光……
雲落亦是一早起來,嚴蕭將她帶到沙場,泥沙太過沉重,想雲落柔膚玉體、定然不能承受,然而若要她閒在一邊,又怎能避過皇后的耳目?嚴蕭於是將她帶到堆木料邊,那些圓木有粗有細,各有不同用途,眾目睽睽下,嚴蕭亦不宜多說,只以眼神微微示意,雲落領會,粉淡柔唇輕抿,便似三月桃花飄飛,倏然落進嚴蕭心裡……
嚴蕭連忙避開目光,轉身巡視,然而心流卻似這烈日流火,滾燙激盪……
雲落低身挑揀了最是短而細的木料,纖柔玉手勉力抬起,卻無論如何不能舉起行走,烈日驕陽,只一瞬,雪膚頰邊便淌下香汗淋漓……
「姑娘,你這樣不行!來,我幫你!」
雲落只覺沉重木料輕下許多,一片陰影遮住些烈日炎炎,轉首而望,只見一男子,健壯彪悍,闊臉英眉,中年樣子,肩上扛著條粗大圓木,另一隻手托起雲落拖著的木料,助他放在細肩之上:「姑娘,放在肩頭才不會那麼沉重!」
雲落勉強直起身子,感激一笑:「多謝大哥!」
腳下仍然發軟,步步蹣跚,身後男子忙又拖住雲落肩上短木,不禁感歎:「唉,這哪裡是女子能做之事?皇后也未免……」
「大哥慎言!」
雲落忙阻住男子話語,流光美目驚恐四顧:「大哥,隔牆有耳啊!」
男子亦向四週一望,兵衛苦力來往穿梭,忙是住了口,穩了穩自己肩上的圓木,另一隻手仍在雲落身後托好木料,兩人前後而行,緩步走向沙場另一邊……
沙場空氣充滿渾濁,風起揚沙,嗆入口鼻乾澀難受……
在中年男子幫助下,雲落慢慢卸下肩上短木,頓覺細肩火辣如劇,輕揉幾下,感覺麻布衣裳彷彿都黏貼在了肌膚上……
「沒想到啊,這種地方也有如此憐香惜玉之人!」
雲落剛剛鬆弛的肩背驟然一緊,猛地回過身來,只見烈烈驕陽下,華蓋幔頂翻飛,繡鳳錦衣飄展,自黃沙飛塵中,盈盈站著兩名女子,面色均是驕然諷刺……
整個沙場倏然靜默,數道目光齊齊聚向飛鸞綵鳳簇著的兩人,一女子身著燦紅色錦綢緞邊裙,後擺流瀉純白色長紗,絲發挽起大朵鎏金鏤紋雕簪花,雍容華貴、儀容風華,只是杏眼微凝戾色,失了原有的典雅端莊……
身邊靜立的女子,風開柳眼、露染桃腮,飄展流絲錦裙蕩起嫵媚風情,惹得一雙雙火熱的眼,盡皆失神……
正是皇后芊芊和劉懷蕾翁主,攜手而來,那眼中遊走的皆是滿滿得意……
眾人連忙拜做一地,雲落有片刻怔凝,驚恐望著芊芊狠厲的眼,顫顫低身,如期而至的一震顫抖令腳下幾乎不穩,還好及時控住,沒令失了姿態……
「皇后娘娘……」
雲落輕聲恭道,微舉玉眸望望身邊風嬈女子,那女子媚眼收斂,卻也似含了莫名所以的狠意,雲落心上一寒,感覺今日定是會有一場大難臨頭……
芊芊杏眼一側,並不理會跪在地上的雲落,鋒銳目光、直直射向彪壯的中年男子,目光倏然凝結:「真……好個體惜之人!」
聽出皇后口氣中陰氣深重,雲落心中涼下大半,想來皇后立時便會發難……
果然,皇后厲生生的嗓音破沙穿塵,狠道:「這兒,是誰負責呢?」
平穩不見著慌的腳步慢行兩步,至皇后身前,雲落無需抬頭,亦知所來必是嚴蕭……
「卑職參見皇后娘娘!」
嚴蕭音調平舒和穩,與常時無異,只是銳眼深深低著,余留目光在雲落身上投下整片擔憂……
雲落並不敢抬頭,只是脊背挺直的跪在原地,一動不動,纖姿嬌柔卻倔強……
皇后瞪嚴蕭一眼,轉首悠慢道:「這助重罪者逃避責罰,是……該當何罪啊?」
嚴蕭修眉微皺,略一抬眼見皇后眼神凝霜,心裡一顫,恐怕這意並非對那勞工男子:「回皇后娘娘,卑職愚鈍!」
皇后眼神一頓,訝然望身邊劉懷蕾一眼,劉懷蕾亦望向她,這言下之意已分明不過,他只需隨便找個罪名,懲罰了也就是了,然而眼前這男子,卻以愚鈍二字了事……
皇后唇齒切切,厲聲道:「愚鈍?哼!給本宮拖出去,賜五十杖刑!」
雲落猛然舉首,驚懼望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臉上只有片刻怔忪,已被隨來之人狠狠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