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 俠道 大俠陸幸 第四十三章 尾聲二 一戰傳世(大結局)(五千字)
    三個月後,正是春濃草長的仲春時分,這日京城故宮內建築養護,紫禁皇城之中並無如織遊人,卻另有三十餘名身著武道服的年青人扶梯向上,攀至太和殿頂。

    太和殿古稱金鑾殿,乃是明清兩朝舉行盛大典禮的所在,連上台基高逾十丈,約合現今單位三十五米。這三十餘年輕人雖是沿梯向上,但居高臨下瞧去,腳下仍不免發虛。

    一架十米影視搖臂車扶搖盤旋,但便是拉直了臂身,也差了殿脊不少,兀自難成俯拍之勢。一名大鬍子男子坐在殿前,皺眉道:「效果不對。」他身畔一人道:「張導,國內最長的搖臂也不過二十米,要俯拍太和殿,一般都是飛機航拍的,先前我們說不行,可您執意要搖臂的效果……」

    「太和殿是國家文物,又沒法在建築裡搭檯子,倒有些難辦。」大鬍子張導吹了口氣,身畔工作人員等他示下。先前那助理導演道:「張導,不然去租架二十米搖臂試試,再鏡頭推上去看看?」

    「來不及,和故宮管理局的打過招呼,說好清空了遊人,只讓我們拍一天的。」張導搖頭道,「罷了,你先讓演員就位,排好隊立在太和殿上打一套……那啥……太極拳,對,就要這效果,紫禁之巔嘛!喂喂……小心點你,摔下來可怎麼得了?這不都是武道大會的前三十名嘛?怎麼下盤這麼不穩?」

    陸顧一戰過去三月有餘,此事禍首伏誅,旁人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輿論也就漸漸平息下來,兩個月前武道大會繼續召開,決出了冠亞季軍,此時立在太和殿頂上的,正是武道大會前三十名的選手。

    三個月前陸顧大戰全國直播,此事轟動天下,諸多神妙莫測的階位武學現於人前。群眾紛紛質問武協,這世間有這等絕學,怎地社會上全不知情?

    劉長生被長槍短炮採訪的焦頭爛額,只得三緘其口閉門不出。好在當局高層有心回護控制輿論,諸多影視「專家」,體育「專家」出來「闢謠」,說那不過是電視機中角度看來的視覺錯覺,世上絕不會有那等違背人體規律之事云云。而階位武林為避風頭,各門派暫時銷聲匿跡,連少林寺都閉寺數周「整修」,加上陸幸自軍區醫院釋放後,數月間下落不明,無人尋得見他。如此三月過去,人們對陸幸及階位武林的好奇心才漸漸淡去。

    只是經由這麼一鬧,青年武道大會冠軍也好,亞軍也好,群眾才不往心裡去了,武道會收視率直線下降。主辦方憂心忡忡,特地請來知名導演張某,為武道會前幾名拍一部宣傳MV,主題便是「決戰紫禁之巔」。製片方花巨資疏通關係,才得到拍攝資格,由他們在故宮太和殿上打拳追求效果。

    「各位準備,你們要有大俠的氣魄,大俠的風度,你們就想像你們是陸幸,是陸幸明白不?」助理導演喊話道。

    張導指著其中一名英姿颯爽的青年,「給他特寫,他不是這一屆亞軍嘛?上一屆據說陸幸就是亞軍,後期來個疊化,給觀眾代入認同感——陸幸現在紅嘛,要是請到他就好了。」

    助理導演苦笑道:「您別為難我行不?那位陸大俠神龍見首不見尾,連人肉搜索都找不到在哪,何況是請到這來?話說他不來也就罷了,這一屆的冠軍,那個姓劉的小姑娘也推說有事不來,真是奇哉怪也,都不想出名?」

    他說到此處,手裡鈴聲忽然響了,趕忙走到一旁接起,「喂老婆我在拍戲?什麼?有一個人預測燕北區樓盤會漲?你別信那都是謠言,不買啊乖,別急著買,我們都有三套房子了,等它降下來再買……什麼?那人預測很靈的?不會就是前段時間網上很火那個莫先生吧?不可能,怎麼可能都給他預測到呢?怎麼可能真的有這種樓市預測師?那他早該火了幹嘛不出來接受採訪?不想成名?不可能不可能你以為人人都是陸幸啊……什麼?真的漲了?這個等會再說啊等會再說,我拍戲呢……恩恩,掛了。」

    張導兀自想著陸幸之事,沉吟道:「我聽馬詠大嘴說了,他那天在現場看的,陸幸真的是一飛好幾丈遠,那可不是什麼特技錯覺,不止陸幸,還有一堆老太婆老大爺的也都飛來飛去……馬詠指天發的誓,若是真能找來陸幸……咦,那個……那個是誰?」

    助理導演掛了電話,順著張導手指方向瞧去,便見太和殿上赫然多了一個青年,他還道自己眼睛花了,大聲道:「工作人員別入鏡,下來下來!」話音未落,便覺肩膀被鋼鐵也似的一雙手鉗住,回身看時,只見一個面目冰冷的少年立在身後。

    「讓你的工作人員讓讓,我們有事先。」少年冷冷地道。

    「憑什麼?你們哪個單位的領導是誰?啊……痛痛……」張導才說了半句話,忽見那少年身後又多了近百餘人,或老或少,有男有女,服色裝束各不相同,而自己那些工作人員、保安幹事都被分開在旁,臉上俱是驚愕之色。

    「阿彌陀佛,張施主,貧僧保證很快,你記得貧僧嗎?前幾年你為少林寺拍宣傳片時,我們有過一面之緣。」一中年僧人笑容可掬地道。

    張導一愕:「記得記得,你是釋永方丈嘛,怎麼,《少林寺》要拍第二部了?這些都是群眾演員吧?哈哈……哈哈……不錯不錯,有的背著劍,還有拿兵器的,這次道具服裝都很到位,很逼真哦!」

    釋永揮一揮手,身後幾名僧人已走到搖臂車前,「嘿」地一聲,將車挪開數尺。張導瞪大了眼,顫聲道:「這次的群眾演員還可以當場務使,不錯啊……」

    卻聽太和殿頂上那青年笑道:「方丈大師不必麻煩,我與織田先生口中論武,卻很快的,這位大叔一會兒還要拍片,我們別給他惹太多麻煩吧!」他距殿下十餘丈遠,聲音卻穩穩傳到。

    他笑吟吟地行若無事,身畔一眾武道大會選手都是瞧得呆了,其中一人正是本屆亞軍,大著膽子道:「我們拍片呢,你們要是敢搗亂,休怪我們不客氣啊!我可是武道大會的亞軍。」

    那青年道:「亞軍嗎?嗯,我以前也是的。」

    只聽殿下一少女的聲音道:「勞煩你們先下去一會兒,我們真的很快。」眾武道大會選手一愣,認得這少女正是本屆冠軍劉靜,氣息登時餒了。

    青年笑道:「原是我們來的不速之至,他們著惱也是難怪,織田先生,我們下去比如何?不必非在太和殿吧?」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聽一中年男子的聲音道:「我無所謂,只不過昔年你家先祖在這紫禁之巔與我家先人立約,如今百年過去,我們在此比鬥,那更有些意味罷了。」他似是忽然出現在眾人身後,但先前卻不見有誰攀附上殿,眾人一呆,心想此人莫非是妖怪不成?

    殿下一青年高聲喝道:「師父和他們囉嗦什麼,他們若不下來啊,老子一拳拳把他們揍下來!」眾選手都是大怒,正要反唇相譏,卻聽那青年一聲長嘯,嗡嗡聲響,卻直激得紫禁城內風聲呼嘯,四下迴盪鳴響,霎時間天色都似變了一變。

    眾選手相顧失色,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不知誰先發了聲喊,紛紛沿著梯子爬下殿去。殿上那青年笑道:「大揚,你再吼下去,創下了今天京城最高分貝,那可麻煩得緊。」

    殿下一身背長劍的男孩道:「是啊,還嫌階位武林不夠暴露麼?」那一眾男女老幼齊聲應和。

    張導直瞧得心驚膽戰,細細端詳殿上那青年半晌,才終於反應過來,「那個是不是……是不是陸幸?」

    殿上這青年自然便是陸幸,而隨他同來的百餘來人,則是階位武林的諸位高手了,這一日正是陸家與織田家百年戰約,這一戰牽涉眾多,百年來與兩家有所牽涉糾葛的武林高手,俱都來到紫禁城中,一睹當世最強兩大高手對決。

    同為煉神級別的周韻、少林寺五十年第一人行道大師、托缽僧、釋永方丈、十八羅漢,丐幫洪日慶及幾名九袋長老俱都到了,裡社傅緲、正太、小恩、食神、格雷佐等幾大CEO、此外武當、峨眉、崑崙、崆峒、華山、點蒼、青城等各門派階位耆宿也都到了,甚至黑道如閔老闆、高三娘子都赫然在列。

    當世階位武林高手,在此已聚了十之八九。千慧站在人群之中,左瞧瞧,右瞧瞧,心中又是興奮,又是好奇,便問劉靜道:「師父,你說師祖能不能贏?」

    劉靜道:「這一戰能不能贏,並不重要了。」

    千慧奇道:「為什麼啊?」

    一旁蘇幕遮道:「因為這一戰只要能比,那就已是大圓滿的結局。百年過去,師父的祖上們總有許多不能成行的理由,但是今日……似乎於情於理,師父都沒有不戰的理由。」

    食神笑道:「除非此時此刻,又有什麼人有危險,又有什麼人要他幫忙,那麼陸老弟便又要對不起織田家一次啦。」

    千慧點了點頭,那一日後她尋了個機會,將那只口琴埋在了體育場中心的土中。

    一旁釋永方丈取出煙來,遞給張導,對他解釋了事情大概,連聲致歉。張導擺手道:「沒事沒事,這可激發了我拍攝武俠的激情啊,回去我就將查老先生的十幾部名著都翻拍一遍,哈哈哈。」

    眾人口中議論紛紛,只見陸幸與織田宗相對而立,似乎隨時都要出手,均是屏息凝神,要看他們一戰。

    卻聽織田宗道:「陸家傳人,你可準備好了?」

    陸幸道:「我已準備好了。」

    織田宗道:「若是現在你我兩國開戰,你會不會棄戰而走?」

    陸幸沉吟片刻,道:「會,我陸家武道只願天下太平,家家安寧。」

    織田宗道:「因此慕容墨月的妹子生了小孩,你為他起名叫慕容太平?」

    陸幸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他頓了一頓,又笑道,「只不過現在就算有什麼突發情況,等要傳到我們這裡,估計我們已打完了。」

    織田宗道:「因此這世上已沒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我們一戰?」

    陸幸道:「因為這一戰快得很,我們兩人真要分出勝負,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織田宗道:「嗯,百年倏忽,武道傳世,但換到今日,卻不過一瞬間的事。」他忽大聲道,「我要武道傳世,但你陸家卻求的是俠義之道一直流傳?」

    陸幸道:「不是。」

    織田宗道:「不是?」

    陸幸道:「因為只要這世上還有不平,還有不公,還有惡,還有不幸,那麼就會有人挺身而出,俠義之道自然而然就會流傳下去。就算我陸家不在,就算階位武林都不在,這種精神都會一直流傳下去。」

    織田宗道:「因此你從沒追求過武道?」

    陸幸道:「即便不是靠武功,俠義精神也能實現。即便有一天武功沒了任何作用,俠義精神卻永不消失。」

    織田宗道:「因此你的煉虛合道,是為了他人存在,卻非為了自己的一己武道。」

    陸幸點了點頭。

    織田宗道:「我突然覺得這一戰不公平。」

    陸幸道:「晚輩雖不像前輩那麼刻苦練功,但自問也有一戰的把握,前輩不必覺得對晚輩不公。」

    織田宗搖頭道:「我不是說你吃虧,我是說我吃了大虧。」

    陸幸道:「為何這麼說?」

    織田宗道:「百年來你陸家屢屢棄戰,都是為了天下蒼生,但難免會有不明真相之人說,是你陸家怕了我織田家,因此總是找借口避而不戰。」

    陸幸笑而不語。

    織田宗又道:「其實真正有識之人卻知道,你陸家是根本不在乎這一戰的,真正在乎這一戰的,只是我織田家。卻正因為如此,才不公平。」

    陸幸道:「哦?」

    織田宗道:「因為這一戰若是我織田宗輸了,那是輸了百年,輸了我織田家整個武道。而你陸幸若是輸了,卻於陸家俠道絲毫無損。」

    陸幸不答。

    織田宗又道:「只因為在你陸幸身後的,不只是你一家、一姓的武道,而是那蒼生跡上千千萬萬的名字。」

    他忽然歎了口氣,「因此這一戰,我怕輸,你不怕。」

    陸幸點頭。

    織田宗又道:「而求戰之人又是我,不是你。所以,這怎麼能公平?」

    陸幸道:「但是,前輩卻不會因此而避戰,只因為前輩是織田家的家長。」

    織田宗眼中露出熾熱之色,傲然道:「我當然不會避戰,而你也要全力出手,這才是對我的尊重。既然是我求戰而你應戰,你自然要出全力,因為你是陸家之人,陸家之人向來是願意成全他人的。」

    陸幸道:「是的,所以無論成敗,都是了卻前輩的心願,了卻我們兩家百年的心願!」

    織田宗不再答話,只因話已說到盡頭。二人相對而立,一切武道的招式變化,也已到了盡頭。

    兩人同時舉起手來。

    這仲春時機天氣多變,忽聽得淅瀝瀝一聲響,細雨點點織落,打濕了漢白玉走道。一名白衣女子打開油紙傘,等在故宮門外。一名老大爺走來道:「今天不對遊人開放,別等啦。」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嗯,我是等人。」

    對面卻跑來兩個孩子,後面那孩子戴著面具,手中拿著根樹枝,追著前面那孩子直跑,口中兀自道:「我是陸幸,你是蒙面壞人,我要打你!我是大俠,所以你要輸!」

    遠遠便有一中年婦人的聲音道:「什麼大俠?今天作業還沒做,看老娘不剝了你皮!」

    前面那孩子嗚嗚哭著,忽地跳到白衣女子身後,指著那自稱「陸幸」的孩子道:「陸幸不打人的!你才是壞人!」

    手執樹枝的孩子道:「打人打贏了才是大俠,輸了就不是陸幸了!」

    白衣女子撲哧笑道:「原來大俠都是不能輸的啊……」她眼望宮門,若有所思地道,「是麼,陸大俠?」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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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 謝謝大家與含宇一起走過的這一年時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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