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幸眼中殊無懼色,緩緩地道:「這些日子來我已想過了,莫先生與凌伯伯開發驚天譜之際,卻忘了做一件事,便是給驚天譜上一個裝置。」
他說到此處,忽地向莫先生邁了一步,說也奇怪,這一步跨出之際,腳邊被莫先生激得翻湧震顫的落葉盡皆靜止,本來一派塵土飄揚沙飛葉走之勢,此時竟然葉仍是葉,土復歸土。
莫先生吃了一驚:「這傻小子分明也是力發無意!」他面現嘉許之色,心中又多了三分疑惑,「你倒說說,我們忘了做哪一件事?」
陸幸吸了口氣,朗聲道,「驚天譜開!」
眼前瞬間又多了無數星門,莫先生似是立於星門彼端,遠遠凝視著自己,陸幸向身旁一望,「凌瑞琪」已在身畔,陸幸微微一笑,雖知是在意識之中,還是伸手握住了她。「驚天譜,請你設下一個指令。」
「凌瑞琪」道:「木頭你說吧。」
陸幸道:「若是有朝一日,我為了一己私慾而使用驚天譜,或是我是用驚天譜做有違俠義之道,有違民眾利益之事,那麼驚天譜自動在我腦中銷毀!這一個指令程序,可以設置麼?」
此言一出,莫先生與織田秀信都是吃了一驚,萬不了陸幸會下達這麼一條命令。
意識空間之中,「凌瑞琪」道:「你下決心了,不後悔?似你這樣的木頭一無是處,若是沒驚天譜幫你,將來到了老時,多半一文不名,可沒女孩子跟你呢!」
莫先生也道:「你知道你這話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你這一生一世只能利用驚天譜為別人做事!意味著你這一生一世都要背負俠義的枷鎖!那對你只是負擔。」織田秀信只是冷笑,卻不說話。
陸幸笑道:「因為我也是個常人,也有私慾,若是我有朝一日克服不了慾念,那麼我終於也是要墮入邪道的。凌瑞琪,便這麼做吧,我若是克服不了自己,也沒法說服莫先生吧?」
「凌瑞琪」點頭道:「好,系統重複命令,若是有一日陸幸利用系統為己牟利,利用系統為禍他人,則系統所有數據自行銷毀,請確認!」
陸幸歎一口氣,凝望著莫先生道:「我確認,這一個指令,請對以後的驚天譜所有人一樣適用!」
一言方畢,只聽「凌瑞琪」說了句:「大傻瓜。」爾後星門關閉,眼前景象如舊。
莫先生呆立良久,點頭道:「你……你竟如此決絕,我真是料想不到。」
陸幸道:「其實在先生心裡,是希望我能打贏您的,對吧?否則您就算怕我自斷經脈,也可以廢了我武功,或是下什麼迷藥,總之您要得到驚天譜,各種手段都用的上,但您卻沒那麼做。」他頓了頓道,「只因您是個守然諾的人,並不是不擇手段的人,否則,您要改變政局,也盡可以加入那個國家機器,而不是投身江湖。」
織田秀信嘿嘿笑道:「社長,您這神色,可要讓我誤會您被這小子說服的呢。」
莫先生仰天長笑:「小子,我為了得到驚天譜努力了二十餘年,你要我說放棄就放棄?你以為你這番話真能說得動我?」
陸幸退開半步,道:「就算如今您得到驚天譜,也只能為旁人謀取福利,這樣子,我總放心一些。」他說到此處,擺出陸家「催堤破城手」的起手式,「前輩若是不忿,盡可賜招。」
莫先生怒道:「你以為我真不敢廢你武功,斷你經脈麼?」說著便是一拳搶上。
陸幸架開莫先生攻勢,昂然道:「我此刻固然還敵不過先生,但適才那些話都是真心所言,莫先生,我說的哪裡不對嗎?」
莫先生一呆,不由得有些語塞,按著他此時武功,若是全力出手,原能制服陸幸,但見陸幸凜然不懼之色,忍不住便在心中想道:「他說得句句在理,雖不過是一家之言,但真要說哪裡不對了……恩,那也不能說有錯——若是他沒有錯,難道是我錯了?」
莫先生二十年前承天門一變之後,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改易政局,更變國制,似他這等聰明智慧之人,只消立下了目標,任你何等艱難險阻,都是難以阻他,但只因莫先生是一往無前、越挫越堅的性子,每每遇上挫折,想的便是如何克服挫折達到目標,因此在他這等人的心中,從不會去想「若是我目標定錯了」,那該如何。
在他心裡,偶也有對自己所作所為的懷疑困惑,但為了實現這一理想,他奮鬥二十餘年,愛妻難產而死,他都不能陪在身邊,女兒慢慢長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他竟是一次都沒為之慶祝生日,有時想來常也遺憾慚愧。但只因付出的心血如此巨大,莫先生每每想到「我是否做錯了」之時,立時便會將之拋卻腦後,絕不會令這些「瑣屑雜念」攪亂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