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幸見村民們扶老攜幼,多數已聚集在長堤一側,雖然傷亡不小,但多半性命終得保住,不由得心下大慰,但想到凌繼業竟爾身死,不禁心下大痛道:「凌瑞琪,我救不得你,現今連你爸爸也救不得了!你爸爸昔年雖做下許多惡事,但最後關頭護堤護民,既救了我,也救了許多村民,那也算是將功折過。」想到這裡,向江面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
賈治國也道:「凌兄,你在橫川大壩身死,那是死得其所。臨死前你只道女兒還在人間,想來也沒太多遺憾苦痛。」他與凌繼業曾有難解仇怨,但此時心情有異,凌繼業既已死去,便也不再記恨,說著向藏原二鬼一指,「此刻左右無人,這兩個禍國殃民的敗類,又留之何用?你若還有餘恨,便……」
陸幸瞧了江心一眼,又瞧了賈治國一眼,搖頭道:「凌伯伯與賈先生你們都對我說過,當代的社會秩序需要法制維護,而不該再靠著幾個大俠的一時意氣,這藏原二鬼雖說罪大惡極,但畢竟是兩條性命,不該由我裁決,能裁決他們的,只有法院與民眾,等到大水退去,我便將他們送交公安局去。」
賈治國心中一凜,道:「說得好。竟還是你教我這句話。」眼見陸幸目光清晰,不復先前的迷惑茫然之色,不由得歎了口氣,回想自己以往所為,更覺有些慚愧。
只聽一人哈哈大笑道:「好個用法律裁決,但這藏原二鬼行事詭秘,先前犯下的惡事未必會留下多少證據,若是最後落得無罪釋放,那又怎麼說了?」卻是莫先生拖著織田秀信身子走至。
他行至陸幸身前,吹聲口哨,小白自他懷中竄出,乖乖跑到陸幸腳旁,樣子甚是服帖。
二鬼先聽陸幸饒了他們性命,心中正自歡喜,猛聽得莫先生言語,均是打個寒顫。
陸幸道:「那我便四處尋找證據,直到將他們定罪為止,別處尋不到,藉著驚天譜,總能將他們繩之以法!」
莫先生道:「說得倒大公無私,好,殺凌繼業的仇人你能原宥,那殺死凌小姐的仇人,你也能說原宥就原宥麼?」說著向躺在地上的織田秀信一指,「他此刻全無抗拒餘地,你要為凌小姐報仇,一掌出手就是!」
陸幸全身一震,情不自禁地向織田秀信望去,眼見他懶洋洋地向自己一笑,顯是自知無幸,臉上反無懼色。陸幸想到凌瑞琪慘死情狀,不由得心頭火起,忍不住跨上一步,瞪視著織田秀信。
織田秀信抬起頭來,道:「我用盡心機,不想還是與驚天譜無緣,你動手吧!」
陸幸一掌舉起,卻不知是否落下——他心中固是恨極了織田秀信,若再早些日子,那多半是想也不想便一掌擊出。今夜若無莫先生相阻,他上來第一掌已取了織田秀信性命。
那怨毒一掌既被莫先生擋下,他滿腔的仇恨愧悔便已有了去處,此後織田秀信武功失去,與賈治國又均是狼狽萬狀的模樣,陸幸瞧在眼中,殺心已然大減。
他本性善良忠厚,說到仇恨——那固然是恨織田秀信入骨,卻並沒想過非要殺他不可。
其實在他心中,害死凌瑞琪的人並非是旁人,而正是自己,在得知驚天譜附著己身之後,他便似背負了一個巨大枷鎖,怎麼也難將之除去。直到適才在意識空間裡聽了凌瑞琪言語,那枷鎖方才得以解開,他此時心中對凌瑞琪只是感激,其餘恨意也好、悔意也罷,則均已提不起來。
「我雖恨你,但……但便是殺了你,凌瑞琪也再活不過來。」陸幸歎一口氣,這句話雖是再質樸不過,但畢竟是沒有差錯,「你是厲驚門的父親,是織田前輩的孩子,你我兩家淵源百年,我……我雖不能原諒你,但你的罪,自該由法律裁決。」
織田秀信一愕道:「你竟不殺我?又裝什麼好人了?」
陸幸搖頭道:「我心中的憤恨傷心不是你能體會。」說著轉過身去,不願再看織田秀信一眼。
此時周邊均是武林中人,這重災區莫說警察,便是軍隊趕來也要數日,那時軍人救災不及,陸幸在這此殺死個異國浪人,有誰來追究於他?但他竟能忍住不殺,眾人眼見於此,心中都想:「這人莫非並沒那麼愛凌小姐?但又不像,他又裝什麼了?」織田秀信更是迷惑不解,當即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