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 第十三卷 殤 第四十七章 反省
    便在此時,四鬼招數也盡數擊在陸幸身上,陸幸身子一晃,給四鬼掌力擊得向上直飛,「嘩」地一聲,噴出口鮮血。

    四鬼大喜,待要追擊之時,猛覺一股巨大吸力湧至,四人不由自主,直向閘門處飛去。

    原來平湖水本已滿溢,此時閘門打開少許,湖水陡然多了個去處,登時便都向門內湧去!這水壓何等巨大?四鬼縱然武功卓絕,但在這巨大水流下也是立足不住,登時有兩人被那閘門吸入,只是身在水中,連慘呼聲都發不出來。

    而陸幸因禍得福,給四鬼掌力擊得向水面飛去,這閘門畢竟並未全開,吸力有限,陸幸只覺一股巨力向下拉扯,略一運勁,卻還能定住身形。只是他此時憋氣太久,真氣已然不純,雖距水面還有數尺,卻怎麼也游不上去了。「凌瑞琪,你……你等我……我畢竟是死在此處了……」

    卻聽賈治國大聲道:「拉住我!」說著伸下手來,陸幸迷迷糊糊之間,當即握住了他,勉強上了水面,回身看時,江面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巨大漩渦,顯然是因為閘門打開,江水盡皆湧入之故。此時任你何等武功,若無外物拉扯,立時都要給吸入其中。

    卻見賈治國一手握著自己,身子卻被岸邊一根粗索繫住,提著那粗索的,則是凌繼業,凌繼業不會武功,支持二人體重之餘,還要抗衡漩渦吸力,如何支持得住?眼見他身子向後靠去,竭力地壓低重心,仍是一步步地被扯向江中。

    陸幸吸了口氣,只覺週身綿軟無力,當下道:「凌伯伯,你救上賈先生就是,我們兩人你拉不上去。」凌繼業斥道:「胡說什麼?你是瑞琪的救命恩人,我豈能置你不顧?」

    陸幸心中一酸,垂淚道:「我哪有……哪有救了凌瑞琪,是我害她……」但他說這話時心中酸楚,語聲低沉,四下又是水聲嘩嘩,凌繼業並未聽見。賈治國生怕他在此時點破真相,凌繼業傷心絕望倒不打緊,萬一一個心灰意冷撒了繩索,則自己非喪命不可,當下摀住他口,道:「別說了!」

    說話之間,二人只覺腳下吸力大減,那水面漩渦也漸漸小了。陸幸迷迷糊糊地道:「對了……我並未完全將那石塊推開……那閘門……那閘門還沒全打開……」他當即想要掙開賈治國,重新下水推石。賈治國吃了一驚,道:「你此刻下去絕計推不開石頭。何況就算你推開了,那閘門全開,吸力更要大不知多少倍,你哪裡還上得來?」

    陸幸道:「我本就不怕死,賈先生你不是說丟卒保帥嗎?那麼犧牲我一人,救了兩岸無數百姓,豈不是最好?」

    賈治國心頭一震,眼望陸幸清澈的目光,道:「話雖不錯,可……」他雖是為了驚天譜接近陸幸,但幾番相處,心裡實對這個仁俠質樸、熱誠善良的少年頗為喜歡,若是有所選擇,實不忍幾番下手害他,此刻見陸幸毫無怨懟的神情,似是根本沒有怨責過自己一般。賈治國霎時間天良發現,道:「可總不能看你這樣死。」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何以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為了多數人,犧牲一個人,那不是理所當然之事麼?」

    卻見陸幸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身子一歪,竟爾倒在自己肩頭,藏原四鬼合力一擊豈同尋常?陸幸支持至今,已是托了內力無比深厚之福。賈治國眼見江平如鏡,心知即便那水還往閘門湧去,但這洩洪量卻是不足,無論如何難解今日困厄,眼看陸幸神智迷糊,忽然間心中一動:「犧牲一人,救得所有人,那麼……那麼此刻若是我下去……若是我下去……不……不成,我怎能死?怎能犧牲我?」

    他雖然有此動念,但眼看江水湍急,只一眼望去,不自禁地心悸神搖,無論如何不敢放脫繩子,一時雙手發顫,便在這一瞬之間忽然想到:「我怕死,那些以往被我犧牲的人,是不是也怕死?不錯,為了大局可以犧牲個人,但是……但是若犧牲到了我自己頭上,我還能不能……如此理所當然?」他做到軍區司令,也並非貪生怕死的性格,但一想到要這般葬身江底活活溺死,既不會有誰看見叫好、更不會有上級表揚表彰,卻情不自禁地心生懼意。

    一霎那間賈治國背心一涼,那雖是江水浸濕,但焉知是不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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