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動容道:「此話當真?」賈治國哼聲道:「凌繼業出爾反爾的性子,他說的話,也做得數麼?」
凌繼業道:「治國兄,我昔年確曾對你不起,但我此刻卻沒說謊。」說著手指平湖,道,「新堤是在舊堤原址上修建的,但昔年橫川大壩的設施,卻並沒完全毀去,在這平湖地下,多半還藏有舊時橫川大壩的一處洩洪閘口,那是通向十里外的子虛縣。」
莫先生道:「子虛縣?」
賈治國一拍手道:「十餘年前川南地震,子虛縣與橫川大壩一起毀去,現下已是一處廢棄山谷,若將大水引到那裡,那麼油田與村莊便都保住了!」
凌繼業道:「不錯,昔日的橫川大壩是我監工建成,因此我記得有那麼一處洩洪閘口,只是如今時日已久,不知藏在湖底何處,昔年的工程圖紙,倉促間也找不過來。但若是查閱驚天譜——」
他話未說完,莫先生哈哈大笑,拍了拍織田秀信肩膀:「織田兄,你聽見了麼?」織田秀信苦笑道:「社長,我聽得再明白不過。」
莫先生道:「損人不利己的事,你總不會做的吧?大水沒過堤壩,十幾萬村民死於非命不說,我們幾個也插翅難飛,對你也沒什麼好處,還不快打開驚天譜來?」
凌繼業聞言大驚,道:「什麼?驚天譜……驚天譜何時在你身上了?你……你將瑞琪如何了?」他自知昔年罪孽深重,這些年來痛思己過,早已了無生趣,此刻落在社長一行手上,心中也不抱生望,但凌瑞琪是他唯一愛女,也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慰藉。此時忽然得知驚天譜已然轉移,自是大驚失色,驚天譜原液是他開發,其轉移條件是什麼,他自然極清楚不過。
織田秀信不去瞧他,只道:「社長,驚天譜不在我身上,我還是那句話,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您要用刑,那也無妨。」賈治國不信道:「不在你身上?那能去了何處?」
織田秀信道:「我也想知道。」
此時一眾村民眼見他們爭執,均是不知所以,凌繼業癱軟在地,口中喃喃道:「瑞琪,瑞琪怎麼了?驚天譜……究竟是在何處?」
陸幸眼見凌繼業魂不守舍,情知隱瞞不住,不由得心中一痛,莫先生與凌繼業的對答,他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驚天譜明明是在我身上,凌伯伯說若是將之打開,可以救得沿岸千萬黎民,也不必犧牲國家資源利益。可是……可是……」
在他心中,對織田秀信與賈治國並不仇恨到十分,反是恨極了驚天譜,「人人都有貪念,賈先生與織田先生各有理由,要得到驚天譜,那也無可厚非。但總歸是因驚天譜而起,這世上若沒有驚天譜的話,該多好……」
霎時間目光一轉,長堤下生民哀嚎之聲,遠遠傳了上來,堤中幾位村民見得自己親人,不顧一切地要搶下救護,旁人忙將他們勸住,一時河壩上下,俱是哀戚之聲。老吳垂淚道:「老婆,老婆!放下孩子你跑……不不……別放下孩子……別放下孩子……」
陸幸聞聲望去,經由大水沖刷,村中供電多已中斷,黑漆漆地望將下去,無數手電、應急燈光來去閃爍,堤壩之下,抱著孩子的婦人不計其數,也不知哪個是老吳家眷。他心中雖恨驚天譜,但也知此時此刻,唯有驚天譜才是這千萬生民的一線生機。
陸幸原非冷漠無情之人,只是凌瑞琪逝世之後,心思反應均有些迷惘遲鈍,這一夜心緒起伏,寂寞自傷之意總是難以排遣。然則到了此時,眼看千萬生民命懸一線,他若還能端立不動,還能無動於衷,那麼他也不是陸幸了。
「罷了,這是上天不讓我實踐對凌瑞琪的承諾吧?但即便她怪我怨我,我也只有動用驚天譜一法。凌瑞琪,驚天譜我只會用這一次,抱歉啦!」
他訥訥分開村民,走出控制室去,莫先生怔道:「你去何處?」
「我去何處?」陸幸聞聲而笑,回頭道,「我要去救他們,去……去令我心安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