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世 第十三卷 殤 第七章 煉神之下第一人
    陸幸心知毒皇這「親不待」威力,眼見犁叔痛苦翻滾,雖有相救之心,但此時毒皇已逝,他又有何法可想?只得走上前去,胡亂封了他幾處穴道,阻止他毒素蔓延,眼見犁叔雙手揮舞,顯然並沒半分好轉,驀地伸出手來,牢牢抓住了陸幸,道:「她……她……你……你……你真的這般討厭我?」

    陸幸知他已生出幻覺,不由得心中一酸,道:「前輩……」

    犁叔目中含淚,大叫道:「我……我不要你討厭我,你……你……」一旁托缽僧心知犁叔中毒已深,多半無救,不由得雙掌合十,默念佛號。

    陸幸心下不忍,道:「莫夫人怎會討厭你?她……我雖不知她為人,但聽你們提起她來,似她那等善良好心的人,又怎會厭棄一個喜歡她的人?」眼見犁叔雙手伸出,也不知有沒將這話聽進耳中。

    犁叔喘息著道:「那一年學潮,你若是沒去,沒認識他,會不會……」說到此處,臉上露出了微笑,陸幸自識得他來,從未聽他將一句話說得如此完整,似是在這生死時刻,那纏繞多年的口吃惡疾也已離他而去了。

    但聽他聲音越來越低,終於一口氣吸不上來,身子一扭,便不動彈了。卻聽一老人的聲音道:「善哉善哉,你在外漂泊了三十餘年,終於還是重歸少林啦。」

    只見行道大師緩緩坐起身來,凝望犁叔良久,歎了口氣。

    托缽僧大喜道:「師兄您沒事?怎地適才暈了過去?」

    行道白了他一眼道:「廢話,幾十個人拿槍圍著達摩洞,是你的話,你裝死不裝?」說得甚是理所當然。陸幸與周大揚見他無恙,都是大喜,陸幸道:「這竟是怎麼回事?對了大師,凌瑞琪她們……」

    行道擺手道:「她們在少林寺中,料來此刻手術已將完畢了。」

    陸幸驚道:「怎地是此刻手術?不是……不是明天麼?現在大軍圍山,那不是凶險萬分麼?」

    托缽僧笑道:「師兄收到你短信後,正與蒹葭門主商量手術事宜。過不多時普祥先生打來電話,對我們說了賈治國即將率軍攻山之事。我們心想,既然你與賈治國說了手術是在明天,那麼賈治國多半會乘著明天手術時開始攻山。於是我們便將手術提前到了今晚。」

    陸幸喜道:「原來如此,那……那此刻……」

    行道道:「我以『去煩惱指』令凌小姐血脈逆流之後,便聽得山下異狀,想是賈治國害怕夜長夢多,竟也提前了攻山時刻。於是我們使了招調虎離山,所有少林弟子向達摩洞方向轉移,去煩惱指的效力足有數個時辰,因此老僧為了令他們信以為真,便也離開了手術現場。要令他們以為,凌小姐此刻正在達摩洞中。」

    他微微一笑,神情中頗有狡黠之意,「少林寺是誰都知道的場所,我想那些人萬不會想到,我們竟敢將凌瑞琪與蒹葭門主二人留在那裡。就算他們發覺了,那時手術多半已經結束。」

    托缽僧望了山下一眼,歎道:「不過此刻看來,他們似乎兵分數路,已發現了少林寺內的異狀,所以我剛才才說該死。」

    陸幸驚道:「大師是說,此刻少林寺中只有韓凝與凌瑞琪兩個人?」

    行道道:「不錯,山上乒乒乓乓打了這許久,離少林寺畢竟還遠,但願手術沒被干擾才好。此刻他們雖已發現了少林寺的異狀,但大軍還沒合圍,若是手術完成,憑著蒹葭門主的本事,該能來得及將凌小姐轉移才是。」

    陸幸道:「但若是手術沒完成,那此刻……此刻……」想到此處,不由出了一聲冷汗,當即起身道,「大師,晚輩這便去少林寺一探,無論如何要護得凌瑞琪周全。」

    行道大師微笑道:「你便這麼去?」說著一指陸幸手銬腳鐐。周大揚在一僱傭兵身上取來刀具,要為陸幸撬開束縛,但手銬乃是精鋼所製,一時竟難削斷。陸幸接刀在手,運起內力,「鏘鏘」數聲,他此時內功極深,斷金鐵如切竹木,頃刻已將鐐銬除去。

    行道笑道:「你內功大進,料來是剎那芳華之故,你且坐下。」陸幸心中焦急,道:「可是……」

    行道道:「磨刀不誤砍柴工,你適才機緣巧合,又得了犁叔一半功力,打通任督二脈是遲早的事了,只是此刻卻還不能,老僧這就幫你再上一層。」說著一指點出,戳在陸幸穴道之上。陸幸只覺全身一暖,諸處關節骨骼「辟辟啪啪」地響了起來。

    周大揚與托缽僧都是一怔,陸幸道:「耗費大師功力,如何使得?」行道道:「常人有了你這內功,任督二脈該是早已通了。但你這內功是從天而降,雖說深厚,但畢竟門戶未開,我只是幫你理順了。蒹葭門主對我說道,你原先內功藏於神經之中,名為神絡,原本的奇經八脈卻斷裂未復。但此時剎那芳華藥力所在,已幫你修復了週身經脈,此刻你一身真氣內力既可順著神絡而行,也可按著正常人的經脈——你現在體內有了兩處循環,若打個比方,你便相當於一台兩個引擎的跑車,或者是一台雙核驅動的電腦。當今世上……」

    周大揚喜道:「難道是天下無敵了麼?」

    行道笑道:「縱然還不是,但也相差不遠,此刻能勝得過你的,也不過是那幾個煉神還虛的傢伙吧?煉神之下,已再無一人是你敵手。再過得幾年,說不定你便是天下第一。」陸幸只覺週身暖洋洋地,便如泡在一缸熱水之中,他聽得行道大師稱讚,心中卻不覺歡喜,只道:「當今世上,天下第一又有什麼可稀罕的?我只求能保護凌瑞琪平安,此外的……再也不敢去信。」想到賈治國的詭譎狡詐與胡老師的慘死,不由得心中酸楚。

    行道歎口氣道:「那也說得是。」說著望了犁叔屍身一眼。托缽僧見他神情有異,不由問道:「師兄,您剛才說重歸少林,難道這位施主本來是少林的人?」

    行道道:「他是我弟子之一,十年浩劫之際當局焚燬『四舊』書籍,我將門下弟子招來,令他們分開寺中三部最珍貴的典籍,保管下山。他……他便是保管那本《大須彌掌》的弟子。唉,這孩子自小出家,原來一心向佛,最是虔誠不過,卻也因從沒入過紅塵,入得山下,見了一位少女,便即難以自己——他心思單純,用情也深,便對我說他從此要還俗出寺,如今想來,那是三十餘年前的事了。只可惜……」

    陸幸聽行道大師述說往事,不由得歎一口氣,此時週身內勁漸漸收束,似是無數精神氣力都能運使自如,忽然間真氣一提,不由自主地仰天長嘯,嘯聲遠遠傳出,直震得群山迴盪。托缽僧與周大揚見他內力深厚至斯,無不相顧失色。

    行道大師撫掌笑道:「既是自然而然地發出嘯聲,看來是任督二脈已通,你這便去救佳人好了。」說著要站起身來,哪料身子一動,竟是一個趔趄。托缽僧驚道:「師兄!」

    行道道:「腿上中了一槍,不礙事。陸家傳人,少林寺千年古剎,這便托付給你啦。」

    陸幸聽他以「陸家傳人」稱呼自己,不由得心下一震,登時想起了懷中的那方「蒼生跡」來,只覺胸中熱血如沸,當下道:「是,我……哪怕只此一次,不論凌瑞琪還是少林寺,我都會好好守護!」

    行道大師呵呵笑道:「只此一次?只怕未必……」說著瞇起眼來,笑得甚是狡黠。

    陸幸挽著周大揚臂膊,身子一縱,竟不循大道而行,直直躍入樹林竹海之中,竹尖林梢一點,宛若踏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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