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掌功力深厚,雖只一掌,當真猶如排山倒海一般。但在陸幸此時看來,卻又是慢得離譜,他腳下羈絆使不出過庭步來,只得雙足併攏一跳,輕輕躍開。
犁叔驚怒交集,拳掌交加,陸幸卻如殭屍般左一跳、右一跳,輕輕避了開去。
尋常武學高手內功越練越深,但身體機能卻在年老後漸漸下滑,是以七老八十的武林高手論及實戰,還未必及得自己四十歲巔峰時期。而剎那芳華陡增功力,便相當於將年老時的內功轉嫁到了年輕身體之上。
犁叔內力深厚,單以內功總量論,比起六十年後的陸幸也相差不遠,但此時畢竟年紀老邁,說到實戰能力則差了許多,適才一個大意,硬生生地便挨了陸幸一掌。這也好在陸幸那一掌本是守招,發揮的攻擊力並不太大,若是陸倖存心相攻,犁叔胸口肋骨早斷。
但饒是如此,他年紀究已老邁,這般頻頻出掌,勢已有所不逮,偏偏自己精妙無比的拳招,卻盡被陸幸膝不彎、足不抬,以笨拙已極的姿勢避開,不由得又是駭異、又是憤怒,霎時間「嘩」地一聲,又一口鮮血噴出。
陸幸雖恨犁叔暴戾狠毒,但見他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模樣,驀地心頭一酸,想到了死去胡老師來,腳步一定,輕輕一掌撩開,道:「別打啦!」
兩人肢體相觸,犁叔只覺自己內力如同冰雪消融,盡數化於無形,又是踉踉蹌蹌地退了數步:「都說陸幸學了隨雲公子的問卦劍後,只是見識了得,招式精妙,怎地他的內功……內功……」
二人鬥到此時,他也已心下雪亮,情知絕非陸幸之敵,當下歎一口氣,道:「你、你運氣好,運氣好。」
陸幸道:「我們並無深仇大恨,這便罷手不鬥吧,您年紀也不小了,莫要走這趟渾水,這便自去吧。」說著轉身欲去,犁叔見他腳鐐束縛,轉身頗為不便,霎時間惡念陡生,心想這小子若是將我的事洩露出去,慕容墨月那些人如何放得過我?探手便是一掌,直擊陸幸後背。
陸幸耳聽身後風向,腦中神絡自行生出反應,他此時回身已有不及,當下筆直躍起,又如殭屍般直拔兩丈,讓過了犁叔猛衝,身子落下,卻已在犁叔身後。犁叔這一衝用力過猛,一時卻回不過頭來,心中只叫:「罷了,這下子死於此處!」當下閉門待死。
陸幸此時一掌拍出,便能了結犁叔性命,但眼見他傴僂背影,卻也狠不下心腸,當下歎了口道:「您做許多事,都是為了莫先生的妻子,用情也算深沉,只是……只是這等愛法未免自私自利。罷了,您去吧!」犁叔怒道:「你……你沒資格說我,我……我愛她,比這世上誰都要愛她!」
陸幸不欲與他爭辯,只搖了搖頭,犁叔舉目四顧,忽地躍至毒皇身前,戟指道:「你說她厭我的話,是假的吧?是假的吧?你說、說是假的、不然、不然我一掌將你屍體拍爛!」說著一掌便要擊下,陸幸吃了一驚,忙道:「不可!」正欲挺身攔阻,忽聽吱吱一響,犁叔大叫一聲,卻是小白不忿犁叔欺侮主人,在他腳邊咬了一口。本來憑著犁叔武功,小白便再小心十倍也難「得口」,但此時犁叔一來有傷在身,二來神智癲狂,竟自沒有避過。
犁叔哈哈大笑,重重一腳踢在毒皇身上,隨即飛身而去。
小白撲至毒皇身畔,似在想主人何以還是未醒,圓睜大眼,啾啾有聲。陸幸見它嗚鳴不休,不由得暗生憐意,猛地心中一動,「它身蘊『親不待』劇毒,犁叔卻被他咬了!」他畢竟不忍犁叔這般喪命,當下展開輕功,遠遠追了上去。「前輩您中了毒,莫要再跑了!」
但他內功雖已大進,畢竟腳鐐束縛,這般一蹦一蹦追去,雖也是奔得耳畔生風,但急切間哪能追得犁叔?正自追趕,忽聽達摩洞前槍聲大響,登時關心起少林寺諸人的安危來,只想快快趕到相助,心道:「我此時內功,不知能否掙斷手銬。」當即奮起內力一崩。「拍」地一聲,手銬腳鐐俱是嗡嗡作響,顯已受不住這等大力。
再崩得數下,手腳皮肉卻已勒出了數道血痕,陸幸不敢再行發力,心道:「我內功再強,身體終究是血肉之軀。」歎一口氣,仍只得一蹦一蹦地躍將上去,過不多時,他身子已適應了新晉內力,深厚無比的內功發揮出來,先前一躍不過十階山道,到得後來,竟是二十級、三十級地向上飛躍。
沿路也遇到幾個零星兵士,但眾人只見人影一晃,又看陸幸是蹦跳前行,還道是遇見了山精殭屍,都是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