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兩警察攔住輛大巴,喝令司機停車。這旅遊區派出所的警察口音不正,陸幸也不知他們嚷些什麼,只見車上遊客紛紛下車,熙攘不絕,比肩繼踵,人數竟是不下百人。陸幸吃了一驚,心想這大巴便是裝滿了椅子,裡面也裝不下這許多人,顯然是超載了,若是任他們在山道上行駛,那是凶險至極。
司機一臉刁悍之色,與兩個警察指手畫腳地理論爭執,雙方俱是僵持不下,那司機坐在地上大叫大嚷,只是要眾人為他評理,說什麼也不跟二人回警局。乘客們紛紛相勸,說是只不過多坐了幾個人,以往也都是這麼坐的,這司機拉這一趟不過多賺點錢,也不容易,要警察網開一面。
警察卻說這一個月正是上面嚴打,查得極緊,他們也是迫不得已,一行人推推搡搡,擋住了陸幸去路。便有個乘客走到陸幸身畔,嘟嘟囔囔地道都開了幾次了,以前不查超載,偏生這一次查,這不是成心和人鬧著玩麼?瞧來是將陸幸當做了同車同伴。
陸幸尷尬一笑,心知這司機若是與警察回去,這一趟運費固然都被沒收,指不定連駕照營運證也要吊銷,他雖也覺那司機可憐,但心想是司機超載運客有錯在先,也不好多說什麼。猛見那司機看著自己,大聲道:「你不是陸幸麼?報紙上都說你是當代大俠,來來,給我評個理!」
陸幸大是尷尬,心想我只被輿論說是多管閒事,哪有人叫我大俠了?乘客們也都認出了陸幸來,都是交頭接耳,對他指指點點。陸幸這一陣子新聞太多,所管閒事也是不少,兩個警察眼見陸幸到來,也都怕他一個頭腦發熱,連這閒事也要插手,不由都有些著慌。
「陸幸,你說,我們干苦力辛辛苦苦地,也不容易,以往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麼十幾年了,這一次說查就查,還有沒有道理了?」
那警察怒道:「這麼說還是你有理了!上面這麼交代,我們有什麼法子?」三人口中爭執,登時又推搡起來,陸幸眼見不好,不由得伸出手去,正要將三人分開,猛聽一老者的聲音道:「陸幸過來!」
陸幸聞聲看去,停車場原停了不少私車,一個老者打開車門,正自對己招手,臉上戴著副金框眼鏡,樣貌甚是熟悉,赫然便是查老先生。陸幸心中甚喜,當即分開人叢,上前向老人問禮。
查老先生對他使個眼色,道:「上車。」陸幸回頭望了一眼,為難道:「可是……」查老先生道:「那等事莫非你真管不成?」陸幸沉吟片刻,恍然道:「原來老伯是為我解圍來著。」查老先生微微一笑,待他在車中坐定,便示意車子開走。
陸幸忙道:「我不能坐車,車不能開。」
查老先生微微一怔,也不多問,便對司機點了點頭。他凝望窗外,歎道,「數十年過去,嵩山風物絲毫不改,人卻已老得很了。」
這停車坪位於半山高處,腳下已然不低,但還遠未到雲深霧鎖、絕壑萬頃的高度。五嶽中嵩山如臥,這般不上不下地觀景最宜,雖沒一覽眾山小的超脫之感,卻多出份高山仰止的敬畏來。
眼望窗外盛景,滿目俱是群峰挺拔,氣勢磅礡,陸幸道:「老伯您以前來過嵩山麼?」
查老先生笑道:「那時我還比你大不了多少……我的事你知道多少?」陸幸道:「我看武俠小說看得很少,但幾個朋友大揚,還有老豬,卻都是很喜歡您的。我聽說您建國前便去了香港,此後便在那裡定居。」查老先生道:「年少時來過這裡一趟……你可知我為何會寫武俠小說?」陸幸搖頭道:「我不知道。」
查老先生道:「我年輕時也看了不少小說,也想像自己是一個行俠仗義,快意恩仇的大俠,只是我一介書生,這些想像,也唯有訴諸筆上。」他凝視陸幸半晌,忽道,「你們真的很像。」
陸幸怔道:「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