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撥通小顧號碼,果是「已停機」的聲音,此時天地茫茫,他又怎知小顧去了何處?又怎能將此刻的心情告訴小顧?忽想起適才凌瑞琪神情,不由得歎一口氣:「這事凌瑞琪多半是知道的,不知她此刻在哪裡。哎呦,她既然沒跟小顧一道——此刻織田秀信便在左近,萬一被他撞上,那可大大不妙!」
陸幸想到此處,不由跳了起來,正想電話呼叫凌瑞琪,忽記起她被地下城帶走之後,原先號碼早已停機,昨日來情勢倉促,她更沒換號的餘裕。陸幸反覆將信看了四遍,這才發現信末幾個小字:「開始的所在」。
陸幸心道:「開始的所在?是說我和凌瑞琪一開始見面的地方?還是說我和小顧認識的地方?多半這是小顧與凌瑞琪串通好了的,唉,現下織田秀信在側,她怎還能一個人亂跑?」說到辨明凌瑞琪小顧這等人的心思,陸幸是差得遠了,一時也不知「開始的所在」是指何處,只得逐一去尋。
他與凌瑞琪第一次見面是在一陌生巷口,那時還有裡社中人與一賣蕃薯的老伯打岔,現下過了多時,陸幸哪還記得清是在何處?只得先找到電視台所在,再按著印象覓去,自然是毫無結果。而到了小顧「跳樓」的街口,也唯見行人來去,不見伊人芳蹤——他思來想去,這才恍然悟到,與凌瑞琪初次見面的地方,那是學校附近的工地!
陸幸當即展開輕功趕去,眼見得日頭將沉,終於到了目的所在,此時正值寒假期間,學校附近施工不必顧忌「學生休息」,盡可日夜趕工,那工地本是荒蕪一片,此時數月過去,卻依稀有了建築雛形。
此刻尚有天光,不比那時正值深夜,陸幸正要入內,卻被民工攔住。
「幹什麼的?閒人免進。」
陸幸掏出凌瑞琪照片給他:「我來找人,有沒看到這個女孩進去?」他心想你若不讓,我說不得只有硬闖。
民工撓撓頭道:「怪了,剛才也有人要找這女孩。」陸幸大驚道:「剛才也有人來?那人什麼樣子?」民工道:「戴著口罩,記不清除了……咦……」話未說完,陸幸早已一躍入內,他心中想到織田秀信裝束,一陣寒意自脊背透了上來——若是裡社中人來到也就罷了,那至多帶走凌瑞琪,但織田秀信卻是能殺死凌瑞琪的!
他此刻哪還顧及什麼限階之約?藉著腳手架安全網之力,幾個起落便躍到樓頂,四下一看,那還有凌瑞琪的影子?
「凌瑞琪!凌瑞琪你在哪裡!」陸幸縱聲大叫,只急得要哭了出來,但喊了足有十餘聲,只聽叮叮噹噹工地作業之聲不絕,卻不聞凌瑞琪回應。
他只覺週身再無半點力氣,想著那日日頭初升,便在此地與凌瑞琪初次見面的情形,不由得緩緩坐倒,此時但覺心力交瘁,幾連哭都哭不出來。
卻聽一個聲音在身後道:「讓人家等了這麼久啊,反應真遲鈍。」語帶嬌嗔,但殊無怒意。
陸幸霍地回過身去,但見身後少女盈盈而立,容色艷麗、笑靨生春,他呆了片刻,也不知哪來的衝動,一張手便將她抱在懷裡:「你,你,你怎麼……」
「哦,以為你不來了,就先下去和工頭叔叔喝了杯茶……剛上來碰碰運氣。」凌瑞琪似不覺陸幸反應過大,若無其事地道。
陸幸大聲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怎麼,怎麼……」說了半天,但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凌瑞琪道:「怎麼上來的?你忘了我有驚天譜啊,隨便給這裡工頭的上司老闆打個電話什麼的,他們就迎我上來了啊。」
陸幸一顆心砰砰直跳,想的只是凌瑞琪原來平安無恙,說話便更有些結巴:「不是這個,我是說,是說你怎麼……」
只聽身畔一人道:「你以為少爺與你一般無腦麼?凌小姐要外出,自然有我陪同——但從今往後,保護她的就是你了,你若令她有個閃失,我可不會放過你!」聲音蒼老卻含威嚴,陸幸轉身一看,那人取下臉上口罩,卻正是胡老師。
陸幸吃了一驚,這才想起自己兀自抱著凌瑞琪,待要將她推開,凌瑞琪身子一縮,埋在了他懷中。陸幸手忙腳亂道:「胡老師,您……您沒隨小顧走麼?」
胡老師道:「我若走了,憑你保護得了凌小姐麼?」
他心中一歎,想起臨上飛機之前,少爺問他討要機票,順手便將其中一張撕了,自己大是震驚,問少爺這是何故。小顧眨眨眼,只問自己是不是還喜歡陸家那老太婆呢?自己當然答不上來,小顧便哈哈一笑,將凌瑞琪所在告知後,轉身甩下一句「從今以後,千面狐狸便跟著陌上佳人吧,卻不須再叫我少爺」,便即去得遠了。
「哎,少爺,您又何必什麼都一個人承受呢?」胡老師望著陸凌二人,忽地微微苦笑,搖了搖頭。
陸幸還待再問他什麼,只見得夕陽下長影一晃,胡老師轉眼已不見了。
此時日頭將沉,光影柔和,將陸凌二人相擁身影長長投射,陸幸本想將凌瑞琪推開,但凌瑞琪用力抱他,卻是沒有鬆手之意,陸幸一來怕她受傷;二來心中甜膩膩地有些歡喜,便沒有發力推她。忽地心中一陣溫馨,想到了那日初見之時,影子也是這般長法,只那時是清晨,此刻卻已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