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魚,羨魚,我絕不會再令你受到傷害!」許多往事一起湧上心頭,慕容墨月手腕一振,竟將一股內勁收了回來,叫道:「你去吧!」
其實此時他不必撤回內力,韓凝自也會阻止慕容羨魚出手——韓凝雖盼望有人打攪這番比鬥,但她畢竟醫者心腸,無論如何不會看著羨魚送命。只是在慕容墨月心裡,卻已想不到這許多,他寧願自己身受重傷,也不想將妹妹的安危寄望在旁人身上。
這是他一生虧欠的妹妹。
兩人內力原本相持,此時慕容墨月先行撤力,兩道內勁便一起打在他的身上,他一口鮮血吐出,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陸幸「啊」地一聲,俯身道:「慕容先生,你……」但他自己一柄刀插在體內,受傷也重,韓凝封了他傷口邊十餘處穴道,這才緩緩抽出了刀,將他倚在牆邊。
慕容墨月低聲道:「陸幸,那日那位捨命救你的小姐,她……她的笑容,是不是很像我的妹妹?」陸幸一怔,待向旁看去時,確覺羨魚面容與小紅相似,此刻經慕容墨月提及,只見她雖容色憔悴,但嘴角隱隱含笑,說不出地溫婉動人。
那笑容便與小紅臨終時一般,雖說稚弱,卻帶著一股滿足之意,似是了無遺憾。
羨魚此時立在一旁,眼見一個與哥哥有幾分相似陌生「壞人」倒在地上,也不由驚得呆了,喃喃地道:「他……他沒事吧?」
陸幸怔怔瞧著,不禁落下淚來。慕容墨月喘息數聲,幾個孩子語帶哭腔,圍在他身邊嚷道:「慕容叔叔,慕容叔叔!」
陸幸問韓凝道:「還有救麼?」韓凝道:「所幸他內力深厚。」陸幸心中一喜,知道她這句話說出,慕容墨月這條性命是有救了。
慕容墨月神色中暗含熱切,抬頭道:「羨魚!」說著伸出手去,慕容羨魚見他渾身是血,心中一怕,向後退了一步。慕容墨月心中一沉,道:「原來如此,原來你不願醒來,只是不願見我。而你此刻醒來,是因為已忘了我。」
韓凝道:「她假以時日或許記得起來,你倒不必煩惱。」
慕容墨月歎道:「我倒希望她一輩子不要記起來才好。」說著向慕容羨魚定定瞧去,
他二人故事,原無幾人知道知道,陸韓二人自是不明所以,孩子們哈哈笑道:「慕容叔叔哭咯!哭咯!」慕容墨月只凝視著羨魚,卻沒加以呵斥。
羨魚見他神色又是熟悉,又是溫柔,不由怔道:「你認識我麼?」
陸幸插嘴道:「他是你的哥哥,你真不記得了麼?」羨魚搖了搖頭,道:「他不是哥哥,羨魚也不想見到哥哥,哥哥交代的事,羨魚一時害怕沒有做好,怕他責罰。」
慕容墨月「啊」地一聲,霎時間淚水奪眶而出。卻聽羨魚道:「你比我哥哥老些,但卻和他一樣俊,你怎麼哭了?哥哥是從來不哭的。」說著舉起衣袖,為他揩去眼淚。
慕容墨月道:「原來如此,你不醒來……是因為心中怕我責罰你麼?」韓凝道:「這原也有可能,病人的心中顧忌什麼,也許潛意識裡便不願醒來。」
慕容墨月呆了片刻,忽然哈哈笑道,「我想的卻是她要等到我洗刷了家族冤屈後,才肯醒來……我以為只有那樣子,她才會原諒我。原來……原來……」他怔怔向羨魚瞧去,慘然道,「我對你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你竟反要我原諒你……」他說到此處,忽爾大聲咳嗽起來。韓凝吃了一驚,忙點了他傷處穴道,為他輸送真氣過去。
慕容墨月道:「不必為我浪費真氣了,你們……去吧。」
陸幸怔道:「你不阻止我們了?」慕容墨月道:「即便想,也已沒了那力氣。」
他拚命奪取驚天譜的用意便是要恢復家族榮耀——他不能令妹妹白白犧牲。因此他不惜一切,都要擊敗陸幸,令驚天譜儀式得以順利進行。
但是此時羨魚已醒,他忽覺得什麼家族榮耀,都已比不上此刻的幸福。
早在羨魚睡著的那一天,他心中就只剩下完成自己的使命那一件事。他倒並不是盼望自己洗刷了家族冤屈,羨魚就會醒來。而是他若不做這件事,已找不到生存的意義。
但是此刻,這已非單一的選擇。慕容墨月想到此處,不禁露出了笑容。
韓凝雖不明發生何事,但也覺似乎羨魚一醒,慕容墨月戰意便即消弭,當下道:「傻子,他不會再和你打了。」陸幸喜道:「那太好了,恭喜你們兄妹重逢,我們這就告辭了!」韓凝道:「且慢,以你此刻身體,如何能再去救人?」陸幸道:「那也非去不可,我們不是還有胡老師給的那把……」
韓凝板著臉道:「別說了!我帶你去便是。」說著將他背起,轉身要去,卻聽慕容墨月道:「逢拐角處右轉。」
陸幸知他是將墨月崖走法告知,心中大喜,向他鞠了一躬。韓凝道:「令妹方才甦醒,注意莫刺激她精神,還要吃些清淡食物。」說著架了陸幸,對孩子們微微一笑,緩步走出石室。
石室中羨魚與墨月對視良久,卻是誰都沒有說話,孩子們都是屏息凝神,連大氣也不喘一口。
良久良久,羨魚終於說道:「我真的很想哥哥,你……你認得他麼?」
慕容墨月微笑不答,心想「不論花上多久,你總會記起來,但即便你記不起來,我也會在你身邊!」
孩子們卻齊聲道:「睡美人姐姐,你的哥哥是誰,我們可知道哦!」羨魚一怔,便向他們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