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凝此刻也在暗自疑惑,她本來拼著受毒蟲咬噬之險,也要出圈攔人,當然這之後是福是禍那也難說得很了——她雖有解毒藥劑,但這些蟲豸毒性各異,有些解毒藥劑不能混用,萬一不幸被毒性相沖的蟲子啃咬,那便是命數使然。
豈料身子落在蟲圈之中時,卻不覺腳上疼痛,她還道是毒性厲害,已令自己腳上麻木,但一瞥之間,鞋襪完好,卻是沒受絲毫損傷。
陸幸見韓凝安然無恙,不由大喜,向那圈中看去時,倒是一愣——地上成百上千的蟲子原本蠕蠕而動,此刻卻都僵直原地,其中十有八九泛白了肚子,竟是已然斃命!剩餘兩成也都失了活力,有氣無力地趴在原處,再沒擇人而噬的力道。
「怎麼會?」毒皇一臉驚駭,以他天下無雙的用毒本事,也沒看出是誰在暗中動了手腳,竟在不知覺間,將這些土產毒蟲盡數誅滅。他半信半疑地瞧了韓凝一眼,俯下身子,撿起一隻蜈蚣屍身,神色不由大變:「它們早已中毒了!」
此言一出,陸幸與韓凝都是一怔,卻見毒皇伸手刨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前一嗅,道:「土中早就下了毒!」
他這「百足引」本身就是一味厲害的毒藥,因此能吸引有毒的生物前來,但是若這些生物原本就已中毒,與他這「百足引」藥性相沖,那自然會害了它們性命。
韓凝道:「這毒與我無關。」
毒皇冷冷地道:「我知道,因為這毒是在數年前就已下了的!你再厲害,也不可能在數年前就預料到與我這一戰,何況這土中還要種『天芳夜曇』,你怎會在土裡下毒?」他哈哈笑道,「難怪天芳夜曇十餘年都不開花,原來是因為土中有毒!」
韓凝神色微變,瞧了那株夜曇一眼,臉上露出憐惜之色,陸幸奇道:「土中有毒,竟沒將這夜曇毒死。」
毒皇道:「夜曇本就是天下至靈之物,生而具有克制邪物之效,何況韓掌門每夜以自身內力作為養料,催它生長。因此毒它不得…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土中所下的毒份量不大,且是窮年累月積累而成,乃是一種慢性毒藥。」
他面上也現出懊喪之色,知道毒蟲長年累月被土中慢性毒質浸染,已變得只能在這環境中生存,它們在外面活動的時間本就不久,再被「百足引」藥性一激,登時僵斃而死。
韓凝面上首次露出驚異之色:「有人經常來下毒,我竟沒絲毫知覺,那是誰?」
毒皇又嗅了嗅那土,嘿嘿一笑道:「那不是誰……只是我雖知道,卻不告訴你。」他頓了頓道,「韓掌門,夜曇在這毒土中雖保不死,但畢竟無法開花,你就將它賜予我吧,換一處土壤栽培,才有成活指望。」
韓凝搖頭道:「那是我的事。」
毒皇「哼」地一聲,道:「今夜我是奈何你不得,但我未必會就此罷休,這天芳夜曇,總之我是要到手的,韓掌門你自己小心吧!」說著便要離開,身形甫動,忽聽得「吱吱」聲響,一道白影自他身畔竄出,直向韓凝撲去!毒皇驚道:「小白回來!」
那白影疾如閃電,卻並非是什麼暗器,而是毒皇窮多年心血,馴養已久的一隻白鼠,這白鼠自幼以赤練蛇涎、蜈蚣上顎、彩蠍尾鉤等諸般毒物為食,體內蘊藏極厲害的毒質,毒皇有心將之培養為一件防身利器——在高手對搏之際驟然放出,便可伺機咬人。
但鼠性狡獪,向來難以馴養,毒皇辛苦培養這白鼠多年,待之猶如自己孩子一般,沒教會它撲擊時機等進退法門,相反將它寵溺得頑劣非常,連他自己都使喚不動。這白鼠每日要以毒物為食,卻不聽從毒皇吩咐,此時毒皇與韓凝相鬥,地上「百足引」氣味濃烈,登時勾起了白鼠食慾,不經毒皇允許,竟在此時衝了出來。
但它畢竟不會輕功,若在韓凝與毒皇交手之際衝出,或許還能傷到韓凝,此時韓凝空出手來,它又怎能碰得到她身子?韓凝沒看清它樣貌,只憑本能一閃,便即輕輕讓過,這白鼠落地後一個轉折,一對圓溜溜的眼睛瞪視著韓凝。
一旁陸幸見白鼠體圓毛長,圓滾滾地便似一個絨球,尋常鼠尾纖細無毛,它尾巴卻似貓尾一般粗大,毛茸茸地甚是可愛。正覺有趣,只見韓凝望著白鼠,向後退了一步,眼中露出了驚慌之色。陸幸一怔,心道:「難道她不怕那些百足毒蟲,卻怕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