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韓凝收起內功,卻不見那植物根莖有何變化,她輕歎一聲,似是想起了什麼,伸手撫摸那植物莖葉,臉上神情舒展開來,嘴角自然浮現出笑意,顯得甚是溫柔。陸幸向來見她是冷冰冰的表情,卻從沒見她對誰有過這等憐愛神色,心中竟隱隱有些不快,雖知這念頭很孩子氣,還是不禁想到:「難道我不如這棵草麼?」
韓凝似是覺察他到來,忽地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陸幸嚇了一跳,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卻見她站起身來,快步走回了屋內。
陸幸莫名其妙,細看那植物時,也不似有什麼出奇處,便悄悄走近前去,在它身前蹲下身子。只見它綠莖甚長,約近尺許,莖幹光禿禿地一根,沒有葉片,也沒硬刺,更沒花蕾花梗之類物事,實在不知是什麼植物。他看了片刻,忽見莖幹之中隱隱透出紅色經絡,不由一驚:「這枝條裡面經絡密佈,竟似是人的血管神經一般條縷分明,顏色卻又奇異得很。難道韓小姐剛才對它運功,就像是給人運輸真氣一般?世上哪有這等養花種草的法門?」
想到此處,陸幸忍不住伸出手去,要摸一摸這能吸納人體內力的奇異植物是何模樣,手觸到那莖幹時,只覺那枝條溫溫暖暖地,竟透出一股熱氣,不禁張大了嘴:「這是怎麼回事?」卻忽聽韓凝高聲道:「不准碰!」
他心下一驚,當即縮回了手:「對不起,我只是好奇。」
韓凝正色道:「我警告你,你若是傷了它分毫,我不會放過你的!」她激動之餘,發音便不標準,但陸幸看她神情,也能猜到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忙不迭地點頭。
猛聽得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到:「說的是,你若是傷了這小寶貝分毫,我裡社毒皇也絕不會放過你的!」這分明是男子嗓音,卻似孩童沒發育開一般,纖細嘶啞,像極了電影裡的太監公公。山間夜裡萬籟俱寂,這麼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當真令人毛骨悚然,但那聲音遠遠傳來,凝而未散,顯然是內功深厚之人所發。
陸幸驚道:「裡社的人?這人自稱毒皇,那又是誰?」
那聲音又道:「在下前些日子曾具信拜上,信中言道不惜代價向韓掌門您購買『天芳夜曇』,但韓掌門雜務繁忙並沒回信,在下等得心焦,因此今日特親來拜會。」
但這聲音就算再響十倍,韓凝也是如若未聞,她見陸幸神色驚異,不由得問道:「怎麼啦?」
陸幸道:「似乎有人來了,那人內功很深。」
韓凝道:「哦,那人有說什麼嗎?」
陸幸正要回答,只聽先前那聲音道:「倒是在下忽略了,韓掌門你是聽不到聲音的,恕罪恕罪。咦……這小子又是誰了?」
陸幸一怔,心想那人口稱「韓掌門」,此處除自己外,只韓凝一人而已,但她年紀幼小,又怎會是什麼「掌門」了。但他說「韓掌門」不能聽到聲音,那顯然又是在說韓凝。
韓凝奇道:「怎麼?」
陸幸道:「似乎是裡社之人,自稱毒皇,說是來借什麼……什麼曇。不過他說話的對象是什麼『韓掌門』,不會是你吧?」
韓凝神色漠然,卻沒回答。
說話間,只聽竹林間瑟瑟響動,似有什麼物事自其中鑽出,看樣子甚是矮小,竟似是野犬豺狼一類的凶獸。陸幸低頭看時,卻原來是一個孩童,只見他撥開兩株竹筍,邁步而出,目光炯炯,瞪視著屋後那株奇異植物,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來。
陸幸看這孩童身材,判斷他多半不到十歲,只見他穿著卡通圖案T恤,挎著條鬆垮垮的吊帶褲,心道:「不知是哪家孩子夜裡跑上了山來。」當即道:「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嗎?快快回去吧!」他心想有武林高手正在左近,也不知那人性子如何,若叫這孩子撞上甚是麻煩。
這孩子瞪大了眼,盯著陸幸,寒聲道:「你叫我小朋友,真是無禮!我看上去很小麼?」
他聲音說出,陸幸便是吃了一驚,原來這聲音與剛才那「毒皇」的聲音一摸一樣,纖細嘶啞,甚是邪異。不由試探道:「你……你便是毒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