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幸不知道胡老師何以忽起了傳授小林武藝之心,或者胡老師是寂寞得久了,又或者在這眾人皆醉的時刻,實在無人願意落單獨處。他望著被人們簇擁其中的凌瑞琪,感到自己與她隔得頗為遙遠,卻又無比貼近,一時他也不知寂寞的是自己,還是她了。
「一月之約到來之前,我們應該都會聚集此處吧?可在那之後凌瑞琪就安全了,那時我……我還要住在這裡嗎?」陸幸忽這麼想到。
那個時候,武道大會的優勝也該已決出了,不論勝負如何,自己與小藍之間,恐怕也沒了其他的交集————如果又失去了待在凌瑞琪身邊的必要,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是了,那時學校對自己的禁課令也已解除,自己可以回到學校去,像一個尋常學生一般生活。但陸幸此刻卻有些迷惘了,他不知那會不會更開心些。
他忽想起胡老師說起的那些故事,自己的先祖在行俠仗義,保家衛國的當口,是否也曾有過與自己同樣的迷惘?
究竟是怎樣的信念與力量,支撐著自己的先祖入世救國,在那個列強環俟的年代中屢敗屢戰,愈挫愈堅,百死無悔?而那位柔前輩又是帶著怎樣的心情,懷著身孕獨上崑崙,在漫天雪花之中,替自己的愛侶為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戰約,對著那個從未謀面的宿敵致歉?
那一年,祖母究竟是帶著怎樣的決裂與自傷,披上那憂傷的紅字喜帕,投入祖父的懷抱的?在她明瞭自己真心,揮劍碎休書前的一刻,又是否滿懷不安地揣測過對方的心意?
那一年透過篝火,胡老師手捧祖母擲來的酒壺,那時的他,心情與此刻的自己一樣嗎?
陸幸輕歎一聲,他資質平常,不善言辭,拙於人情應變,卻並非周大揚那樣的神經大條,該體會得到之事,他是難以拋諸腦後的。
煙火明麗,霧氣氤氳升騰,漸漸盤旋頭頂,便連星空也遮得有些晦暗不明,酒至半夜,周大揚等便先告辭離去,眾高手或席於草地,或覓所安憩,院中狼籍卻也無人收拾。陸幸將凌瑞琪帶回房中,怕她酒後著了風寒,有心為她除去衣服鞋襪,卻又覺有些不妥。
「師傅,我來吧。」說話的卻是劉靜,她竟是一人留下打掃。
「嗯,真是麻煩你了。其實你可以不必叫我師傅的。」陸幸道。
劉靜卻不回答,只打開被子,為凌瑞琪蓋上,然後道:「最近,小藍與王大鵬似乎鬧得挺凶。」
陸幸心中一酸,不禁道:「嗯。」
劉靜望了他一眼,忽又道:「凌小姐似乎有心事。」
陸幸點點頭道:「我本也懷疑,今日裡社之人的傳訊定有蹊蹺,但凌瑞琪卻不肯說。」
劉靜將凌瑞琪衣服一件件疊好,放在她枕邊,道:「我走啦,你也早些休息,不管是為了比賽,還是為了保護凌小姐。」
陸幸心中感激,道:「我會的,你也……」話未說完,劉靜已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