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竟與她一般高了,也健壯了不少,但是臉上的神氣卻是一般的倔強。
凌瑞琪訝異地發覺,男孩的眼睛竟然是紅色的,紅得如在灼燒,紅得妖媚邪異。
「一直是這樣子嗎?」凌瑞琪幾乎記不起來,她其實很想上去問問那個男孩過得怎樣,但她沒有。
她問的是:「你還沒走嗎?還要在我家蹭飯吃蹭多久?」
男孩冷冷地凝望著凌瑞琪,一如往昔。
凌瑞琪一整個下午看著他樓上樓下地搬著箱子,出門,又回來,她幾乎以為他也要走了,只是來回搬運行李,她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男孩卻吃了當天的晚飯。
男孩踏著月色走出門去,這一次凌瑞琪以為他不會回來了,便坐在院子內的鞦韆上,呆呆地想著屬於自己的心事。誰知男孩又開門而入,像沒事人一樣地走進屋內。
凌瑞琪忍不住了,問他:「你到底走不走?」
「誰說我要走?」男孩問了一句。
凌瑞琪覺得心裡有些起皺,似是被什麼東西揉了一下,她忍住笑,板著臉道:「你要一直死乞白賴地賴在我家?」
男孩想了想,道:「好像是的。」
然後他推開凌瑞琪,坐在鞦韆上,又開始嗚嗚地吹著口琴,這調子竟和幾年前一成不變,凌瑞琪幾乎懷疑他只會這麼一首曲子。
「你能不能換一首?」凌瑞琪問道。
「你可以不聽的。」
凌瑞琪幾乎就要像小時候一樣撲過去,將他按倒在地上——但她也知道已經不能如此了,一是她明白了自己身體的異常,二是她終於意識到,他是男生而自己是女生這個道理。
因此凌瑞琪只有生悶氣,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關閉了門窗,卻還隱隱聽到口琴聲傳進耳中。
男孩依舊在家的時候少,在外的時候多,凌瑞琪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這一點直到很多年後才略知端倪。只看到他眸中的紅色越來越深,神氣也越來越是淡漠。
有一晚,凌瑞琪依舊獨坐在鞦韆上,她也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為何一直在那裡坐著;印象中總會有個男孩破門而入,對她說:「這是我的座位,你走開。」
但那晚似乎沒有人打斷她,凌瑞琪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等著男孩,她連忙站起來,想要躲回屋子,把這「嫌疑」抹去。
這時大門「光光」地響了。
男孩使勁地搖晃著門鎖,身子已慢慢倒在地,他似是已沒有了開鎖的力氣。
凌瑞琪只得過去把門打開,想問一句「你怎麼了?」
「我恨你爸爸…也恨你…」男孩似乎很虛弱,卻咬著牙說了這麼一句。
凌瑞琪一呆,撇嘴道:「什麼嘛!」她頓了頓,又道,「這麼恨的話你可以不住這裡!」
男孩瞪視著她,猛地將她一把推倒在地。
凌瑞琪沒覺得痛,只覺得背心有許多液體滲了出來,她想呼叫,卻只是張了張口。
男孩似也吃了一驚,紅色的眼眸裡有什麼閃爍了一下,他想要跑開,卻終於定住了步子,大叫了一聲:「啊~~~~!」
這一聲之中充滿了憤怒與絕望之意,即便是在許多年後,凌瑞琪想來還是會深深心悸。
他在難過嗎?凌瑞琪心想。
男孩忽然俯下身子,抱起她來。凌瑞琪沒想到這男孩已變得如此有力了,只微微一掙,隨即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