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類東西,看不見又摸不著;但是有它沒它,你又能確確實實地感覺出來。
氣派就是這樣一種東西。
此刻陸幸、小顧和老豬就在一家無論何處都顯出氣派的酒店大廳裡。
但是氣派這東西又很奇怪,越不在意它的人,就能得到它越多。
例如此刻小顧對十幾個僕從的服侍安之若素,他就比手忙腳亂說著「不用,我自己來」的陸幸與老豬要有氣派得多。
氣派這東西,豈非也似戀愛麼?
大廳顯得沒有包廂氣派,那是因為你沒將它整個包下來的緣故。
此刻整個大廳除了陸幸三人,便只是肅然而立的服務生,再怎樣尋常的排場也能顯得窗明几淨,富麗堂皇起來。
三個雕花小盆端上,裡面閃爍的是晶瑩剔透的液體,只是無論作為酒或飲料,這容器都未免太大了些。
老豬有些驚異地端起盆子,左右打量,卻又嗅不出氣息——那似是甜甜的花香,又有些涼涼的味道。然後他就看到小顧捲起袖子,將手伸到盆子裡去。
陸幸這才明白盆子是洗手的。
水溫不很燙,卻是冬日裡很舒服的溫熱,陸幸才將手伸進去,就看到小顧把手拿了出來。
幾塊熱毛巾用瓷夾夾起,放到他們面前。
小顧揩去水漬,站起身來道:「我們走吧!」
陸幸與老豬都是一怔:「去哪?」這還沒點菜呢。
「因為這裡洗手比較舒服,菜就做得不怎麼樣了。」小顧說。他大步就走出了門,一眾服務生居然一起鞠躬,笑容可掬地歡迎他下次光臨。
包下了整個大廳,他竟就是洗了洗手。
車子又約莫開了十分鐘,到了另一處看來很氣派的酒店裡。
門外是幾棵剛砍倒的樅樹,正裝點上蠟燭與小甜餅,工作人員們正爬上梯子,往樹頂安星星。今天是平安夜了。
但小顧卻看的皺眉,道:「把樹拿走,我今天來你們這是為了請我的朋友們吃飯,而不是過什麼平安夜,要是有這樹,豈非顯得他們是沾了耶穌的光麼?」
一句廢話都沒有,剛砍下裝點好的常青樹就被丟到了一旁。
陸幸他們依舊是在空無旁人的大廳裡,一個英國人手捧燙金滾邊的厚厚菜單,侍立一側。
英國人的身後是排得筆直的隊伍,約莫有近百人。這百人中有中國人,有美國人,法國人,瞧裝束似乎還有阿拉伯人與印度人;只是每一個都穿著本國廚師的裝扮。
「說中文。」小顧道。
英國人點點頭,用標準的京片子道:「請問幾位少爺需要些什麼?」
小顧看向陸幸二人,只聽「刷」地一響,所有廚師的目光都瞥向了二人。
「不不,你來。」二人異口同聲道。
小顧卻不看菜單,只是將目光往那些廚師身上掃去,掃到第三人時,招他過來說了句什麼,那人鞠了一躬,走出門去。
小顧又向後看去,對一個印度鬍子說了句什麼,那鬍子露出恭謹歡喜的神色,飛也似地跑出門去。
如此這般他約莫叫了二十餘人,然後揮一揮手,餘人便散去了。
那英國人似也沒有用筆去記,一直在旁微笑站立,待那些人走遠,他才走上來重複餐點。小顧不耐地打斷他道:「好了,小巴沒來麼?」
「法國食神這次缺勤,是少爺您允可的。」
「我允可?我幾時允可了?」
英國人道:「少爺您以前說過,如果恰逢他們的孩子生日,或是家人有急事時,是可以不應您的請召的。」
小顧「哦」地一聲,道:「我是說過,怎麼?他女兒不是三月生的嗎?」
「聽說是他女兒害了急病,快沒幾日了。」
小顧歎了口氣,皺眉道:「晦氣,別說了。」他頓了頓,又道,「傳我的話,說小巴以後也不必回來了,七十多歲的人了……我放他退休。」
「我替法國食神謝謝少爺的仁義。」
小顧轉過頭來,面上又恢復了先前那滿不在乎的笑容,對陸幸道:「走吧,我們吃飯去。」
陸幸詫異道:「這……這裡不是吃飯的?」
「這裡的廚房不夠寬敞,設施也不太全,那些人放不開手腳……只是因為這裡環境清幽,點菜最好不過。」小顧道,「走吧,等我們到了時,估計菜也都做的差不多了。」
三人出了門時,那些常青樹重又豎了起來,「聖誕快樂」的標語貼起,門外那些排隊久候之人才被放了進來。
只是這些陸幸是不知道的,不然以他的性子難免內疚。
這一回在車上時,陸幸與老豬是一句話都沒說,倒是小顧談笑風生,揀了些有趣的笑話軼聞來講。「奇怪了,你的同寢朋友怎麼還沒跟上來?」
陸幸不由笑了笑,寢室裡臉皮厚的不少,但是也沒誰敢這般大搖大擺地就走進車裡吧?至於見了後面那些排場,估計本來膽大的也都嚇跑了。
「人少寂寞,不好玩,打個電話請他們好了。」小顧下令道。
那司機樣的人點了點頭,拿出對講機說了些什麼。對面幾十個聲音一起答應,估計是還在學校留守的那些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