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幸一怔,他並不覺有人走近——這僧人顯然站在身邊已久,但就在自己出神的功夫裡,他便如一棵樹,一塊石頭般立在左近,好似與尋常街景死物融為一體般,不透出半點聲息。
雖說揣測不出修為,但陸幸知道這僧人並不尋常,當即自錢包中摸出一元硬幣,放到僧人缽中。
「這個,貧僧不要。」僧人很小心地托起硬幣,送還到陸幸手裡。
「那你要多少?」陸幸問道。
「小施主可有分幣?」僧人問道,「若有的話請賜貧僧一枚吧!」
陸幸一呆,「分幣?就是一元錢百分之一的那種?現在那麼小的面值誰還用啊?」
僧人歎了口氣道:「如此,可遺憾了。」
陸幸好奇心起,不由問道:「一分錢現在沒什麼用了,你為什麼要呢?」
僧人坐到陸幸身畔,道:「十年之前師兄要我出門修行,課題便是下山化緣,他說等硬幣將這大缽填滿之時,便是我回山之日。」
陸幸一驚,這巨缽確實不小,差不多趕上小些的水缸了,但即便如此,十年時間也足夠將之填滿了。「你這一化便是十年?」
僧人微微一笑:「你看看缽裡。」
陸幸側頭一看,偌大一個巨缽只填了不到三分之一,瞧來以他這速度,還得再化上三十年。但他忽覺有些蹊蹺,原來這缽內的每一枚硬幣,都是國內面值最小的一分硬幣!
「你……現在誰上街會帶著一分錢啊?就算家裡有,也不會為了你去家裡跑一趟吧?」陸幸頓時無語。
僧人道:「過去或許分幣還通用的,可是現在物價上漲……唉,我要以分幣將這大缽填滿,只怕……只怕盡我一生也未必能夠。」
「你師兄一定要你用分幣填滿這缽?」
僧人點頭道:「非但如此,師兄說過,一位施主一次只能給我一枚,多給我也不能要。」
陸幸訝然道:「這不是捉弄人麼?」
僧人肅然道:「不,師兄學究天人,他要我這麼做必有用意……他是要借這磨練修我的心。」他頓了頓,又道,「過去人們帶分幣上街時,分幣還值錢,人們未必肯將之給我;可是今天分幣不值錢了,人們又不帶它上街了。世事變遷,離合無常,我確實已經領悟到了。」
陸幸默然半晌,道:「我回去會看看有沒一分硬幣,如果今後有緣再見的話……」話音未落,口袋內手機又響。
僧人道:「自剛才起,你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或許是什麼急事,你就不看看?」
陸幸道:「不會是什麼大事。」本來找他的人並不太多,小藍離開之後更是如此,多半便是打錯了電話的。
僧人低聲道:「只有緣起緣滅,沒有緣大緣小。」說著他便走到一旁,默然端坐。不遠處大廈牆體上,LED電顯屏圖案變幻,映得他目中儘是螢光閃爍。
陸幸打開手機看時,卻是一個陌生號碼,他心想果然是誰打錯了電話,當即便按掉了。
一看幾個未接電話,竟都是這同一號碼,陸幸不由一怔,再待看短信時,電話又響了起來。「喂。」
那頭卻沒人說話,只聽得環境甚是嘈雜。陸幸連喊了幾聲不聞回應,便要按掉電話,忽聽得電話那頭一個男子的聲音道:「都站好了別動!」那聲音甚是遙遠,似非對著話筒說的。
隨即便是一陣女生的哭聲響起,人數似還不少。陸幸一呆,心想莫不是有人惡作劇吧?又「喂」了幾聲,正要按掉之時,只聽一個女孩的聲音道:「你們膽子可真大,竟然明目張膽地到學校來搶東西!」比起那男子來說,這聲音顯然要離話筒近些。
陸幸心中一跳,這聲音分明便是凌瑞琪!這手機號碼是她的?
電話裡那男子「嘿嘿」一笑:「還請大家配合,配合,兄弟們最近手頭緊得很。」
「有人在學校裡挾持了學生搶錢!」陸幸聯繫先前那哭聲,第一個反應便是這個。但他隨即意識到不對,「學生能有多少錢?冒著在學校裡被一堆人看見的危險搶錢?」
不是為了錢,也不是一般的強盜集團,那是昨晚那個「神秘組織」!他們是為了凌瑞琪手中「那東西」而來,而抓一大堆學生無非是為了掩人耳目!
陸幸幾乎就要跳起身來,他想問「你怎麼樣,對方多少人?」,但凌瑞琪多半不能答話。
「大師我有事先行一步。」陸幸說著攔下輛車。
那僧人便似入定一般閉上眼睛,直待陸幸離去後才睜開眼,自語道:「陸家傳人,果真代代都不平靜啊。」
陸幸沒料到神秘組織竟在學校這般大張旗鼓地行動,這要是傳出去,有關部門必定會介入其中,那可不只是武林中事這麼簡單了。「那東西究竟是什麼?竟讓人不惜如此也要得到手去?」
一路甚堵,到後來陸幸索性下車飛奔,此時也顧不得什麼階位修為不得當眾施展的禁令了,一股氣地直線前進。路遇什麼紅燈,高牆,車輛,禁行標誌,菜田,小區路障——統統是一躍過去,約莫二十分鐘趕到了校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