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後,皇甫炙彷彿就此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般。
我躺在床上,一口口地喝著黑色的湯藥,這次的自己真的是病了。如今的榮寵不再,御醫們瞧病也不再那麼細緻了,藥方子幾乎沒什麼變化,吃第一次藥感覺好些,第二次就還了回去。
如今的月德妃在生得皇子後榮寵與錦妃相媲美,聽蘭容姑姑說,現在的後宮三宮都在暗中較勁,當然,最受夾擊的還是皇后,畢竟母憑子貴,膝下僅有帝姬是令她痛心的事情。
後宮誰人得寵,與朝堂上的政局變化是息息相關的。月德妃與錦妃的家族日益崛起壯大的同時,相府的落敗是不可避免的,柳相在又一次與皇甫炙發生爭吵後被皇甫炙以回家養病之由,命令告老返鄉。
皇后的位置更是岌岌可危了,不過她早已不對我抱任何希望的,其實,早在我入宮的第一日她就已經後悔了。現在的子衿已是四面楚歌,後位汲汲可危。
當然,這些都與我無關,既然家族從來都對我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已經死心,那麼,自己又何必與她們苦苦相爭一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名譽和權勢呢?
皇甫炙多久沒有來了,半年的冷暖交替,花開花敗,屋前的合歡樹已經空枝葉落。
那一夜之後,消失的人很多,比如向以農,比如寧遠爵……
如果不是脖子上細微的傷痕,自己幾乎以為那一夜的紛亂不過是一場夢,一場痛苦得令人窒息的噩夢。
北風颼颼,舒月宮顯得格外冷清。
早上小伍子敗興地從內務府回來,說是沒能領到足夠的木炭,忿忿地怨怪說是有人剋扣我們的待遇,嚷嚷著要評理。他說話的時候清冷的舒月宮空空的,甚至能聽到他的回聲,說著說著他居然哭了,越哭越大聲,根本克制不住自己,他衝我大聲說:「娘娘,奴才知道你心裡委屈,有什麼你就哭出來。都過了這麼久了,皇上就是再大的氣也總該消了,你就向皇上道個歉……」
拿起刻刀木訥地在木料上一刀一刀地劃著,想要那娃娃笑口常開,卻刀下手生,娃娃雙眉緊蹙。小伍子的哭聲讓我心煩,將刀子扔在一邊說:「行了,這樣能置身事外也未嘗不是好事。怎麼?還是吃不得這清貧之苦?」
「才不是,娘娘,小伍子本就是貧苦人家出身,現在能……」
「夠了!不要說了!」庭院外清香襲人,風吹入月洞窗暗香浮動,轉身問蘭容:「姑姑,可是臘梅開了?」
姑姑含笑點頭,我不由地深吸口氣,最是歡喜這梅香了。
「娘娘……娘娘……」露兒急沖沖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
「發生什麼事了?」折了朵黃色的花蕊湊進鼻尖嗅花香。
「娘娘,二夫人病重!怕是時日不久了,四少爺托人送信來說二夫人重病,叫娘娘一定出宮見夫人最後一面!」露兒喘著氣把話說完,眼中已經充滿霧氣。
花枝乍然折返,花瓣紛落。
「我要出宮,我要去看娘。姑姑,我現在該怎麼辦?」抓住蘭容的手,弱弱地求助。
蘭容姑姑沉吟半晌說:「娘娘,奴婢現在就去內務府要牌子,試試看行不行,如果不行,只能由你去找皇上了。」
「能要到牌子的希望大嗎?」我問。
她搖搖頭說:「娘娘,雖說表面上皇上已經不再寵愛你了,可是明眼人能看得出來,愛之深恨之切,皇上畢竟是九五之尊,傷了面子,傷了心,當然耿耿於懷。內務府那邊早就接了皇上的旨意,沒有皇上的手諭,舒月宮的人是不能出宮的,依奴婢看,娘娘最好親自去請旨。」
「露兒,皇上現在在哪裡?」現在娘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
「娘娘,皇上現在在月德妃那裡看二皇子。」露兒顯得有點膽怯地回答。
「那好,我們現在就去德妃那裡。」說完便匆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