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殘片落在我的裙邊,清亮的茶湯濕了一地,皇后的話我充耳不聞踢了踢破爛的茶蓋,顧自坐下說:「至少你現在不敢對我做什麼,姐姐!」
「那我這個皇后也當得太窩囊了,什麼東西都可以踩在本宮頭上了?」她的怒氣顯而易見,自小的傲氣與大夫人的嬌寵,讓她即使進宮多時走到這個位置上了還很容易被激怒。
「那得多謝姐姐的大量,讓妹妹進宮,妹妹才敢這樣。」我眼一ぜ,見那精緻的香鼎裡飄出遊絲的青煙,香味很是淡雅,凝神。
「妹妹倒也灑脫,對了,最近二娘也不見進宮來了。」她走進我沉吟道:「子佩,要在宮中殺人很容易,殺你很容易,殺其他的人就更容易。」
「知道,所以呢?所以你要我做什麼?」再盯了眼香鼎,那香味兒也時常在小伍子的身上聞到,而自從我傷了莉兒,露兒的眼中也對我多了一絲戒備,蘭容姑姑在任何時候都事處事不驚的樣子讓人猜不透她心所想。還有什麼人值得我去信任和依靠?如果說我傻傻地跑到皇甫炙那裡說宮中的人都眼紅我,要我死,他會相信我還是把我當白癡扔進冷宮?
「所以,本宮要你處處小心著點,該怎麼做,你該好好地想想了!宴會上的事就是給你的警告,畢竟,後宮的事是本宮說了算。」她抿唇一笑說:「這話又說回來,大家都是自家姐妹,柳家的勢力如日中天,往後的富貴榮華是享之不盡。姐姐這麼做也只是想提點下妹妹,下面的路該怎麼走,最好先想個折中的法子。還有,答應過姐姐的事,一定做到。」
我算是弱者嗎?是的話,我選擇臣服吧!
不知道怎麼走出宮門的,高大的宮門和走廊變得逼仄,心像是壓了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迷霧中似乎找不到任何出路。
前面還有折中的路嗎?在哪裡?誰來幫幫我?
轎子在舒月宮停下,走下轎子,一切都覺得陌生起來。草坪上的堆砌的假山和雕刻的木料在夜色中如饕餮惡獸,風搖樹動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捏緊裙擺,蘭容出來迎我進屋,我卻固執地站在那裡看著那些幻象,直到大雨傾城。
雨點如豆,打在肩上濕透衣衫,每一下都很疼似的,心臟痙攣不已。
淚水似乎總是與雨水搭檔的,傷感的雨,清冷的淚。
甩開蘭容的手,冷冷地將所有的人擋在心房之外,我不在乎明日又會出什麼關於我善妒的版本,甚至不在乎皇甫炙知道後會怎麼想,此時只想宣洩出來,所有的一切壓抑得令人難受,是我病了,還是他們病了?
他們怎麼了,還要我怎麼做?攀附權勢,人云亦云,不惜一切在背後捅人刀子!
有什麼不能說,為什麼要這樣藏著掖著?
誰對我的是真心的,我錯了嗎?難道我就如此不堪,不值得信任麼?
恍然中,一抹白色罩在我的上空,儘管知道不會看到那笑意盎然的和麗春日,但看到莉兒青絲半遮的臉,我還是笑了。濕潤的劉海滴著水珠,抬眼看那傘,握住莉兒的手反覆地說:「謝謝你,謝謝你,莉兒,謝謝……」
進入宮中,露兒已經準備好了熱水,泡在溫暖的水中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小伍子端上參茶說是擔心我著涼。揭開蓋子微黃的茶湯中參片隨著水波漂浮,人參雖溫補,但是藥三分毒。
腦子中隱隱想到一個自以為折中的辦法,赤裸著身子緩緩走出水,在冰涼的空氣中拿起木瓢將變涼的水往身上澆,從頭涼到心。
我是在退縮,要想永遠守在皇甫炙身邊,是需要足夠的勇氣和能力,但是我沒有,也許是他還不足以讓我這樣做,哪怕他是我的夫君。
然而皇甫炙口口聲聲說要保護誰,但是,他真正的保護就是遠離他。
帝王的愛其實是無毒的,有毒的,其實是他本身,是他能給予的權利。
那夜,我生病了,加之以前的遭遇,這無疑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