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裡那個熟悉的輪廓已經泛涼僵硬,紅色的被褥已經被平廣收拾好,說要將這些燒給主人,讓她在地府裡再享用。
冥界、來生……真的存在永恆?
看著她們將慧慈抬出去,合上門,告訴她們想再呆呆,也許是自己想再幫她做點什麼。
藉著光線微弱,細細地研墨,毛筆飽蘸上墨,慢慢朝著宣紙想寫點什麼,筆怎麼也落不下,一滴墨濺到宣紙上,煙暈化開。鮮活的生命在一陣往昔過後悄悄折落,是沒有人能讀懂其中的落寞與苦痛的。放下筆,整齊地擺放好,心想,如果慧慈真的有靈,就讓她自己在這紙上來書寫人生好了。摸摸懷中的簪子,搖搖頭,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既然慧慈已死,就讓這些秘密隨著她的悲哀人生結束便罷。
走出她的房間,轉身默默地合攏門,風涼颼颼地吹過,猛一抬頭,門合上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慧慈身著孔雀藍的的長裙,髮髻如雲,粉頸依輕紗正對我端坐輕笑。
驚得一身冷汗地快步離開她的房間,平廣滿臉焦急地走進來,看到我,抹了把臉上的汗水,說:「靜雲,你房間還有燈油嗎?主持讓我們直接把慧慈燒了,可是寺裡沒有了多的油了。」
「我娘上次有送些上來,還有很多,我現在去取!」趕緊點頭折返入屋子,將油交給她,忽然想到什麼說:「法事這麼快都做了?」
聞言平廣有些為難說:「上次下山忘了買硃砂回來,主持說就不用做了,直接燒了。」
「那怎麼行。主持不做,我現在就去懷遠寺找和尚做!」固執地想,既然已經將慧慈送到最後一程,她的身後事自己就該辦完。
「可是……靜雲,庵裡這樣的事多了去了,你管不過來的。」平廣攔住我,一臉習以為常的樣子說。
「如果平廣死後也落這樣的待遇,會怎麼想。」向她微微欠身,說:「靜雲說這話並不是怨平廣,只是人總要設身處地地為他人想想,善待別人就是善待自己。」
平廣動動嘴,不再說話。在佛教盛行的周晉,人們篤信,人死後不做法事,下輩子是不能超生的。
「我現在就去懷遠寺借硃砂。」手指上沾著油和黑色的墨水,手指搓搓向懷遠寺走去。
回頭看了眼平廣,她揚起胖胖的大手,向我揮舞著,圓臉微笑,肉全往眼上擠去,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