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零星的幾個香客倉皇下山,城門已經禁閉。
抱著香籠,心裡七上八下的不安地揉搓著手,風吹得很大,烏雲越湧越凝重,單薄的春裙有些寒意,眾人也微顯得不安起來。大叫著守城侍衛開門,幾個侍衛高站城樓下望,只說叫眾人梢等幾許,看情況再讓人們進城。
向以農曾說過,周晉雖表面安樂祥和,然,這偌大江山,壯麗山河,虎視眈眈的各地番王不在少數。皇帝歸天,怕的就是內亂,一定是怕消息洩露出去得太快,在沒有佈局好的情況下各地番王以奔喪為名肆機動亂。
天色越來越黑,不得已我站出來,揚頭向城樓上守城官兵,大聲喊到:「各位軍爺,何統領何在?」
聽到我的喊聲,士兵交換了下眼神,一個皮膚黝黑,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俯視道:「本人就是,樓下何人?」
「小女子柳子佩,因最近家父憂心神重特上懷遠寺為其祈福求平安,不想會發生這樣的事。家母有恙在身,要是女兒在外久了,會擔心的。還望統領放我們進城,以免家人擔憂。」我輕笑著說。眾人一聽也連忙附和。
何統領不耐地大手一揮:「這事不是你說得怎麼簡單,國喪這等大事,誰敢出錯!叫你等就等,管你是什麼人!」
我嗤鼻一笑,再次大聲說:「若是對我們的身份有什麼懷疑大可打開城門一一盤問而入,忘了說家父信柳,名輔成。」
何統領臉色一變,隨即下樓,須臾間,門開了,笑臉相迎,拱手一鞠說:「不知是二小姐,哎,怠慢,怠慢,請快些進程城!要夫人擔心就不好了。」
我盈盈一笑,走進城,微側頭看看他再看看身後滿臉期待的香客。何統領立即臉色一變,大聲對手下說:「快,把門打開,挨個盤查了再進城!」
說完朝我討好笑笑,儘管心中厭惡還是向他微一福,轉身離去。
走過十字街,已是滿城素縞蒼白,孝幡飄蕩,街道揮灑著圓形方孔的紙錢,如雪雨瀟瀟而下。
天旋地轉,醫院的可怕的森白,同房病友原本鮮活的臉被覆蓋上白色的床單,記憶是強大的,根深的痛楚是難以抹殺的。在這個並不屬於我的地方和年代,死去的人更與我不曾有任何的關係,卻在在此時此景讓我感到無比壓抑竟然產生默明的哀痛之感。天昏暗一片,唯見白色醒目傷感,街上沒了人,如死城一般。
迎著風走,白色的紙錢飛舞,貼在我的臉上,並不覺得害怕。透過方孔,看到了無人煙的街上,一輛馬車急行而來,抱著香籠站在了那裡,馬車停了。
寧遠爵撐著一把傘走了下來,依舊是一襲白衣,在我看來,不見得有以前那麼反感排斥了。他臉上的表情很怪,凝重地緊皺眉頭卻嘴巴裂得很大地笑開,彎彎的眼角和上揚的嘴角連成了個圓形,神形有說不出的疲憊而向我迎來的步子是的穩健、輕快的。
他把我拉到傘下,自然地挽過我的腰說:「傻丫頭,不叫你早些回去的嗎?怎麼還要出城。」
「你早就知道要出事。」我低著頭這才注意到他的靴子和衣服已經換成素服帶麻的了。
「嗯,是的。」他看著我微笑,帶著一絲寵溺的語氣說:「本來還擔心皇甫炙糾纏你的事,可就在昨天上午皇上騎馬,馬匹受了驚摔了下來,想是摔折脖子了,昏迷不醒。太醫說,活不過今天。」
「那太醫膽真大,這話都敢說。」我很認真地看著他,見到他有些驚訝的表情,我偏偏頭看他,電視裡不都這樣演的嗎?那可是禁忌!
寧遠爵歎口氣,眼神流露出點點淚光說:「太醫只不是被獎了官職,可憐了飼馬的師傅和無辜的童子,連帶家人,全被殺了頭。」說著他有些哽咽,挽我腰的手有些顫抖:「說到飼馬的梁師傅,小時候學騎馬的那陣沒有少和他皮的,還把巴豆加在馬槽過的。」
我笑不出來了,這就是等級,這就是皇權。頭微靠在他的肩上,想開口安慰他幾句卻又不知道說什麼的好,他又說話了:「剛從宮裡回來,就遇到露兒來找我,說你娘怕你回不來了,叫我來接來。我一聽,心裡急得半死,這見到你了,總算是能給你娘一個交代了。不過,我真的很擔心你,子佩……」他的聲音淺淺動情,漸漸地似遠又近,後又化外一股源源熱流直入內心某一個地方而去……
我抬頭看著傘,上面是一片淡墨的輕煙刺繡,水霧淼茫的湖面上圓月如銀盤,邊上抒著「片月生滄海」。不知怎的,心出奇地平靜下來,暖暖的帶著一點點酸,世界突然變得很小了,只有我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