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淮看著湖邊各盡千顏的畫舫,點點頭,輕笑道,「在清風裡遊湖,聽舫裡琴音,看天上雲卷雲舒,定然是件極為愜意之事。」
南宮蓮溪回眸一笑,「嗯,不過還是夜晚的時候最好玩了,以前,我就經常跟夜哥哥來這裡挑燈遊湖,看天上繁星。」
風清淮笑容微收,沉默片刻道,「走吧。」
卻見他神色自若地牽起她的手,舉手投足間溫柔如水,然而,走的卻是另一個方向。
南宮蓮溪迷茫之極,「清淮哥哥,不是要去遊湖麼?」
風清淮腳步一頓,挺拔的背影如蒼松般駐於原地,輕輕說道,「我累了。」
「嗯?」南宮蓮溪繞到他身側,「清淮哥哥,你說什麼?」
風清淮笑容重展,卻帶了三分空虛,「今天有些累,我想回去了。」
南宮蓮溪一怔,嘴巴張了張,還要再說,卻在觸及那張俊美之極卻也是淡漠之極的面容時,未出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也好,那改天我們再來玩。」她強笑道。
兩人往回走著,一路無言。
空氣靜寂得有幾分詭異。
南宮蓮溪抬眸看了看他,心情被一片薄霧籠罩著,再也歡欣不起來。
清淮哥哥素來寵她,往往是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他對她是溫柔的,寵溺的,在她面前,他從來不曾說過『拒絕。』
可今天卻有點反常。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清淮哥哥……」她欲言又止。
他轉過頭,「溪兒,還記得小時候麼?」
南宮蓮溪呆了下,「不知清淮哥哥指的是什麼時候?」
「大約是你三歲的時候吧。」
「依稀記得吧,清淮哥哥,你問這個做什麼?」偏了偏頭,南宮蓮溪一臉狐疑。
「依稀麼?」他眼睫微斂,看著前方的眼神似是陷入緬懷。
南宮蓮溪眨了眨眼,「清淮哥哥,你想說什麼?」
風清淮回過頭,看著她俏麗的臉,笑容徐徐展開,如一汪清水,淡而透徹,「沒有,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南宮蓮溪一窒,竟覺得他的笑容有些恍惚。
就連背影,也飄忽得似要遠去。
她低下頭,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心酸莫名。
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溪兒?」風清淮回頭,牽過她的手,「如果累了,就歇歇再走吧。」
南宮蓮溪輕輕地搖了搖頭。
終於到了鳳山。
染闌夜早已等在門口,目光遠遠地看見兩人的身影,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容,然而,在看到兩人相握著的手時,眸光一冷,笑容立刻減去三分。
「溪兒一路上有勞風公子照料了,染某實在是感激不盡。」他不著痕跡地牽過南宮蓮溪,將她攬入懷中,一言一行裡皆是以溪兒家人的身份自居。
風清淮瞇了瞇眼睛,手指一顫。
「溪兒,下山開心麼?」面對南宮蓮溪,染闌夜的笑容立刻真切幾分。
「嗯。」南宮蓮溪莞爾一笑,點點頭。
「那就好。」唇畔勾起一抹邪笑,不知道為了做給某人看,還是隨性而為,他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南宮蓮溪臉上一紅,低聲道,「夜哥哥,清淮哥哥在看呢。」
染闌夜唇畔笑意更深。
風清淮別開了眼,眸中閃過一抹沉痛。
縱然已在心裡猜測了千萬遍,然而等到親眼看到時,依舊會痛。
他的溪兒呵,他在心底裡守護了多年的溪兒,終於在他遠去的歲月裡,淡漠了記憶裡的他,走進了另一個人的生命。
原來,錯過的,便真的就錯過了。
風清淮輕輕地閉了閉眼。
「溪兒,如果可以,今晚過來一趟可以麼?」回房前,他看著她明亮的笑容,淡淡拋下一句。
南宮蓮溪雖是滿腹狐疑,終究還是點點頭。
至於染闌夜,似是早有預料,臉上一副平靜之色。
當晚。月影橫斜,水清淺。
還沒走到迎客苑,卻聽到裡面傳來陣陣斷斷續續的琴聲,似是少婦閨閣幽怨,又似孤寡年老悲涼。
淡淡的憂傷如山霧冰綃,依依裊裊,在牆的另一側,縈繞不去。
彷彿滿城繁華,舉目錦繡,偌大的天地間,卻只得自己一人孤獨遺立,不知身處何年何月何地。
南宮蓮溪聽得呆呆的,這琴音,彷彿能勾起心中最遙遠最深沉的回憶,那暖暖的,又帶著點淡淡憂傷的回憶。
轉過彎,眼前的男子背對著她,一身月白長衣沐浴在月光下,修長手指緩緩地撫過琴弦,舉手投足間,高雅清淡得近乎飄渺。
「清淮哥哥。」她停下腳步,輕喚一聲,氣虛如撥葉之風,唯恐驚嚇了眼前如畫般的景色。
「溪兒,你來了。」琴音驟停,風清淮轉過身,美冠天下的容顏緩緩展開一絲微笑,溫和的嗓音如一彎清水,在山澗裡純淨高雅地流淌。
南宮蓮溪心中漾起一絲漣漪,雖然從小就知道清淮哥哥長得好看,然而此刻,第一次覺得他美得令人窒息,甚至,比夜哥哥還要美上幾分。
夜哥哥的美是邪魅的,壞壞的,令人捉摸不透的,那是狐狸的惑人之美。
然而清淮哥哥的美,卻是純淨的,高雅的,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清香淡雅,醉人心扉,僅僅是微風中的輕輕微漾,就可攝人心魂勾人心魄。
「溪兒。」風清淮笑吟吟地看著她。
她驀地回神,臉上尷尬一紅,「清淮哥哥叫溪兒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風清淮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溪兒,你過來,我有樣禮物要送給你。」
她怔了怔,卻還是乖乖地走到他的身前。
蓮花般的清香撲鼻而來,她正在恍惚之際,他已從袖中掏了一物出來,一朵似假還真,似真還幻的木雕芙蓉,桃紅的花,淺緋的蕊,每分每寸皆散發著芙蓉的淡雅的清香,看之醉人,聞之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