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弦轉過身,看著漸行漸近的女子,分花拂柳般一笑。
「師妹。」他笑著迎上她的腳步,肆虐的風捲起他的髮梢,曼妙起舞。
「師兄,你怎麼來了?」她停下步子,微微喘了口氣,仰起頭,嬌俏一笑。
風弦微挑了下眉,朝她眨眨眼,「怎麼?不歡迎?嫌師兄礙著你的大好姻緣了?」棲藍苑是狼族主母的居所,她既住在裡面,自然是南宮桀中意的女子了。
蘇寄悠臉上一紅,「師兄,莫笑話師妹了,師妹哪裡來的姻緣?」
風弦嘴角掀了掀,往棲藍苑的方向瞟了一眼,取笑道,「都已經入住棲藍苑了,師妹還敢說沒有?」
蘇寄悠不解,「莫非入住棲藍苑還有別的講究?」
風弦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這棲藍苑豈是人人能住的,師妹,你不會不知道棲藍苑這三個字代表什麼吧?」
蘇寄悠搖搖頭。
風弦望著她良久,確認她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之後,才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道,「棲藍苑便是歷代狼族當家主母的居所,你能心安理得住下,卻不知其中暗藏的含義,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你是怎麼走過來的,不過如今看你無事,想來那小子對你照顧有加,師兄也就放心了。」
蘇寄悠聞言怔住。
怪不得丫鬟小廝們對她如此恭敬,怪不得陌上芊如此妒恨,原來棲藍苑竟是當家主母的居所,可是,藍夫人為何要將她安頓在此,而南宮桀又為何默許她一直住在棲藍苑?
她抬眸,認真的看著風弦,「師兄,你沒騙我?」
風弦鄭重的點點頭。
「可是,怎麼可能——他明明——」她低語,聲如蚊吶,眼神迷茫而慌亂。
「我到碧城時,聽到諸多傳言,說狼族主母已經確定了人選,我還在想是哪位姑娘得到桀的青睞呢,想不到竟然是師妹你。」他含笑看著她清秀的臉,忍不住點點頭,清雅秀和,素淨淡然,南宮桀這小子倒是有眼光。
「桀?」蘇寄悠回過神,偏頭疑惑的看著他,「師兄你認識南宮桀?」
一片黃葉自樹上緩緩飄落,風弦伸出兩指輕輕夾住,而後攏在手心,一雙眸子如月高華,如泉清亮,「何止認識,他與我,乃是八拜之交。」
蘇寄悠後知後覺的揉揉額頭,當日師兄曾說狼族少主是他的朋友,她當時不知他口中之人就是南宮桀,所以沒有放在心上,等到知曉了那人的身份,又被週遭的事分了心,如今看來,倒是她疏忽了。
看了看身旁素衣黑髮姿容絕世的男子,蘇寄悠不由心中狐疑,一個是一眼萬年的絕世風華,一個是桀驁狂狷的冷面閻羅,差距如此大的兩人,居然會成為至交,當真稀奇。
風弦瞟了她一眼,促狹一笑,「雖是陰晴不定,可他卻是個不錯的夫婿人選。」
蘇寄悠臉上一熱,連忙偏頭,冬天的風凌虐刺骨,此刻吹來,竟有幾分舒適之感,「師兄莫再說笑,我與他之間,並無情意。」
他無心,她只能卻步。
他們兩人,終究陌路。
素淨的臉,一片淡然,看上去並沒半點哀戚之意。
風弦深看了她一眼,輕輕一歎,「師妹,有些事師兄不便明言,但感情一事,當局易迷,所以,師妹不要太過委屈了自己。」
蘇寄悠眸光一動,垂目掩去眼中幾分淚意,然後抬頭,強自笑道,「師兄,不要說這些無謂的事了,師父他老人家如何了,姐姐又怎麼沒有隨你一起來?」
見她強顏歡笑,他也不逼她,於是也笑道,「你姐姐與師父甚為投緣,天天不是對弈就是研究些花花草草,我見師父身居深山已久,難得興致盎然,便讓她留在離山陪伴師父一段時間。」
「若寄悠不曾下山,還能伴隨師父左右,如今——」她眸光一黯,方才掩去的淚意又湧了回來。
深知遠離塵世的離山比不得爾虞我詐的江湖,所以自下山以來,便步步小心,步步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來禍端,可是無論她怎麼躲,終究還是躲不過,南宮桀的霸道無情,南宮辰的溫柔對待,還有冷無月美麗而邪魅的笑容……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下山。
寧願一輩子陪在師父身邊,寧願一輩子守在這個時代。
一隻修長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她抬眸,風弦清亮的眼眸含笑看著她,如初春之風掀起一片雲霞,「師父只想你幸福,所以,若是艱難,千萬不要為難自己,無論何時,師兄都可以成為你的依傍。臨行前,師父也托我捎幾句話給你,他說,若你有一天真的累了,想離開了,離山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蘇寄悠微微動容,眼眶微紅,明亮的眸子似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偏過頭,眨了眨眼,待眼睛復又明澈,才緩緩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可好?」
風弦展顏一笑,搭在她肩上的手寬慰似的輕輕拍了拍,正待開口,一個深冷如冰的聲音突的插了進來,「兩位真是好興致!」
兩人循聲望去,南宮桀雙眉緊鎖,臉色陰沉可怖,凜凜而來。
那雙冰藍的眸子似含著利刃般的鋒光,疾風般向他們凌厲射來,在十步之外,週身已佈滿寒意。
「凡塵不染,絕世風弦,風公子果然絕代風華,怨不得我城中未婚女子趨之若鶩,」冷冷瞟了一眼蘇寄悠,半是戲謔半是冷笑道,「莫非我來的不是時候?」
冷冷的目光似乎攜著地獄來的陰風,刮得她一身輕顫。
風弦皺了皺眉頭,南宮桀向來只會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才會對他直呼其名,如今不但直呼其名,還冷嘲熱諷,可見他有多憤怒,只是,這憤怒由何而來——
餘光瞥見身旁的女子,當下瞭然,思緒極快的在心裡轉了一圈,眸光一閃,往身旁的女子又靠近了幾步。
頓覺週身被襲來無數敵意。
他俊眉一挑,往他的方向看去,見他一雙藍眸暗藏鋒刃,冷冷的盯著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似要將他的手看出個窟窿來。
他輕輕垂目,掩去眼中若隱若現的笑意,躲開他足以凍死人的目光,放下放在她肩上的手,待感覺投注在身上的敵意驟然消失後,忽又伸手,將她一縷青絲極其珍愛的攏在手心,點唇,輕吻,而後抬頭,對著她,絕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