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桀一愣,想不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明淨的一張臉,已沒有淚意,只有淡淡的神情,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聽得他心中莫名酸澀,似乎那話裡,濃濃的包含了她卑微的自尊與哀傷。
「你不醜。」他看著她,鄭重開口。
「是嗎,那真要謝謝你的讚賞。」她無所謂的笑笑,以為他的話不過是敷衍。
「你不信?」他擰眉看她。
「南宮公子的話,怎能不信?」她錯開眼,視線落在窗外,葉正綠,花正艷,有風吹入,冷意撲來,她愣了一下,望著偶爾蕭蕭而落的葉子,心中低歎,竟是深秋了。
「你——」他表情驟寒,待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時,終究是忍了忍,緩輕了語氣,無奈說道,「你,為何總要與我作對……」
若不是她處處倔強,若不是總是一臉毫不在意的神情,他也不會,這般對待她。
她一呆,繼而苦笑,「南宮公子——」
「叫我桀——」他擰著眉打斷她,神情不悅。
她微微一愣,抬頭看他堅決的表情,心底又是一歎,為什麼南宮家的人都不喜歡她禮貌性的稱呼,反而要她直呼其名,南宮辰是這樣,南宮桀也是如此,都是稱謂而已,何必這麼在意?
「好吧,那個,桀——」『桀』字出口,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與叫南宮辰的時候完全不同,她似乎聽得見心底的聲音,宛轉的音節,似在心底滾燙流淌,甚至溢出唇邊時,都帶著炙熱的氣息,燒得她整張臉幾近紅透……
「什麼?」他幾近癡迷的看著她臉上的紅暈,愛極了她喚他的名字時,流露出的那種女子嬌態。
「唔——」她微微偏過頭,伸手摀住紅透的半邊臉,底氣不足的說道,「我只是想說,你方纔的話說得真是奇怪了,你說我總要與你作對,可是我又何時與你作對過?」
「何時?一直以來,你不都是與我作對麼?」他不悅的看著她,這個女子,不但不知悔改,居然還一臉無辜的來問他?
「一直以來?我怎麼不記得?」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況且從你口中說出的,恐怕都是你強加給我的莫須有的罪名罷啦。」
他英眉緊蹙,臉上驟然冷了幾分,「莫須有?需要我將這些事一一例舉出來嗎?」
她無所謂的笑笑,「也好,反正我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與你『作對』……」
他臉色一沉,「為了綠珠一事,你幾次拜訪鳳王府,與世子鳳胥相交甚密……還有南宮辰,我幾次警告你要與他保持距離,而你竟然變本加厲……」
他說著,臉色越來越沉,身上寒意越來越重,忽而眼眸一瞇,瞪著她,冷聲說道,「這些,難道不是麼?」
「……」
她呆呆的聽完,呆呆的看著眼前一臉不悅的人,然後,呆呆的問了一句,「南宮桀,容我問一句,你可是在吃醋?」
南宮桀身子一僵,轉過頭來,狠狠的盯著她,咬牙道,「你說什麼?」
蘇寄悠輕輕扯了扯被子,忽而好心情的笑笑,低低的又說了一次,「我問,你是否在吃味……因為你那語氣,著實含有妒的意味……」
她唇彎著,看著他由紅轉白的俊臉,輕輕的笑了起來。
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南宮桀英眉抖了抖,唇緊抿著,看著蘇寄悠輕揚的笑臉,忽地臉色一沉,眸中熊熊烈火似要噴發出來。
他低頭,唇角輕蔑似的一勾,使勁扳過她的腦袋讓她直視自己,然後深深的看進她的眼睛裡,一字一句的低吼,「蘇寄悠,你以為你算什麼?像你這樣的女子,連站在我身邊都不配,而你居然說我南宮桀在為你吃味???」
又嫌髒似的鬆開她,重重一哼,「只不過稍微對你好一點,就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簡直是不知廉恥!」
蘇寄悠神色一頓,手指微不可見的顫了顫,又極快的縮進長長的流袖裡,死死的攥著,攥得手心出了汗,才又抬頭看他,淡淡一笑,「自己的底細,我自然最是清楚,所以,方纔的話,不過是開玩笑而已……」
她極其平靜的說著,臉上笑容卻是越來越艱澀,澀得似要流出淚來,連忙頭一低,整個人往被子裡面縮了縮,艱難說道,「若是無事,能不能請你離開,我亦痛亦乏,只想好好的歇息一會。」
然後翻過身,背對著他,再無言語。
南宮桀回過頭來,見她蜷縮著,心陡地一緊,遲疑了幾下,伸出的手還是縮了回來。
空空落落的感覺頓時侵襲全身。
「那你歇息吧,回頭我會派人來此伺候。」他說著,身子仍是不動,似乎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不必勞煩了,我有寶衣就可以,還有,你不離開,我怎能安靜歇息?」
她淡淡的說完,身後的人卻沒有任何動作,半天聽不到聲息。
不由微微一歎,苦笑道,「早上經你一番折騰,我是真的累了,所以南宮公子,就算,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情意,可是能不能請你,看在夫人和青青的份上,給我一個安靜的環境,讓我好好歇息?」
「叫我桀……」他微慍。
她卻無語的躺著,沉默的抗拒。
他擰緊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僵持了好一會兒,終於站起身,往門外的方向走去。
「對了,我不是你的什麼東西,所以,請把門外的結界也撤了……」
南宮桀腳步一頓,轉過頭來,盯著她的背影,冷聲說道,「你休想逃!」
便重重的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離開。
蘇寄悠側著身子,聽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一直壓抑的眼淚終於如決堤般奔湧出來。
不知廉恥,不知廉恥,他竟然說她不知廉恥。
是的,是她自作多情,是她不知廉恥,是她不該存了別樣的心思。
可是,既然她不算什麼,是連站在他身邊也不配的女子,為何他還要一遍一遍的來折磨她,讓她痛,讓她傷,卻不許她的離開。
她到底算什麼?
猜了又想,想了又猜,還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知道原來,她什麼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