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她的質疑，葉暮緩緩地收回手：「我到這裡來找喻醫生的，沒想到看見你。」
「哦，是這樣啊！」微微有些失望。
「菲菲，你放心，凌叔叔會沒事的！」他柔聲相勸。
「謝謝，但是，你怎麼知道我爸爸住院？」她詫異道。
「喻醫生順口告訴我的。「
「哦，是這樣啊！」
接下來，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
好半天，凌菲才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呃，你最近還好吧？」
「嗯，還好。」
「呃……」凌菲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解釋？事過境遷，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和致遠的婚事，也幾乎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了。
「那……再見！」凌菲低下頭。
「好，再見！」他勉強地笑笑。
兩個人，一個往左，一個往右，走出了彼此的視線。
到了洗手間，凌菲看看自己的樣子，雙眼紅腫，頭髮凌亂，臉色蒼白，百分之百的午夜厲鬼——唉，連分手也不能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很多年以後，如果葉暮想起她，必定是她今天這副醜樣吧？
當然，如果他還會想起她的話。
仔細地洗了臉，梳理了一下頭髮，再慢慢地往手術室那邊走去。
楊阿姨靜靜地坐在那裡，連走廊的燈光，都因她而染上了悲傷。
凌菲揉了揉僵硬的臉，盡力露出最輕鬆的表情，快步走過去。
十九樓，邢宇軒剛剛躺下。
一邊想著公司沒有完成的工作，一邊想著凌菲現在的心情，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正煩著呢，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看，是葉暮，趕緊坐直了身體。
「你好，葉總！」
「宇軒，今天感覺怎麼樣？」
「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完全可以上班了。」
「上班的事不用急著。是這樣的，我希望你能在醫院裡多呆幾天。」
多呆幾天？為什麼？在醫院裡呆久了人會發霉的！
邢宇軒暗暗抱怨，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
對呀！多呆幾天也沒關係呀，至少，可以幫凌菲照看凌爸爸！
於是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嗯，那好吧，我聽葉總的安排！」
凌爸爸的手術，從下午一直做到第二天的凌晨五點。
當醫生們疲憊從手術室魚貫而出，等候已久的兩人立刻衝了上去，看著醫生們嚴肅的表情，凌菲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她緊緊抓住楊阿姨的手，嘴唇微微顫抖，卻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不等她們問，醫生就開口了：
「手術很成功，但傷者的情況很不穩定，結果還很難說。傷者馬上要轉到重症監護病房，家屬暫時不能探視。」
凌菲還沒回過神來，醫生已經遠去。
又過了兩分鐘，有護士拿了一張單子來叫凌菲簽。
她木木地接過來一看——病危通知單！
此刻，連淚水都成了奢侈。
她拿起筆，默默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筆每一劃，彷彿都刻在自己的心上——總以為親人會永遠陪在自己的身邊，卻沒想到，終有一天，他們會拋下自己，獨自面對這漫漫的人生。
天還沒亮，於媽媽和韓陽就趕到了醫院。
經於媽媽一提醒，凌菲才想起該交住院費了。
八點半，凌爸爸單位的人塞車還在路上，生怕耽誤到治療，楊阿姨決定先把押金給交了。
幾人到了收費處，拿了住院通知單一查，卻被告之，戶頭裡面已經有三十萬了。
大家都以為是單位昨天下午跟來的人已經交了，便鬆了一口氣。
看著凌菲蒼白的臉，於阿姨很心疼：
「菲菲，你和你楊阿姨先去韓陽家休息一下吧，熬了一整夜，看這臉色差的。」
「我還是就在這椅子上瞇一會兒吧，這樣安心點！」
「這裡有我呢！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不用了！爸爸還沒脫離危險，我怕……」
怕這一走，萬一見不上爸爸最後一面怎麼辦？
「那就在醫院門口的旅館開個房！你們都必須去休息，等老凌一醒過來，少不了需要照顧，你們得把精神養足了！」
「我還是……」
「凌菲！」於媽媽抓住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相信我，你爸爸會沒事的！你還沒成家，你爸還沒抱上外孫，他一定會挺過來的！」
正在於媽媽苦口婆心地勸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她。
「凌菲！」
凌菲轉頭：「宇軒！」
「凌叔叔現在怎麼樣了？」
「情況不穩定，還沒有脫離危險期，現在在重症病房。」
「我剛才聽喻醫生說，今天還會有專家過來會診，他已經替凌叔叔安排了！」
「真的？真是太謝謝他了！」
「所以，你不用太擔心了，要不，去我的房間休息一下吧？」
葉暮替邢宇軒辦了VIP病房，裡面該有的設備一應俱全，甚至還一個小小的專為親屬而設的休息間。
看了看身上無數次被汗水濕透，又被體溫烘乾的衣服，凌菲點了點頭。
她實在不願意離開醫院，去邢宇軒那裡稍微休息一會兒，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在十九樓的VIP病房裡，凌菲花了五分鐘，洗了一個澡，然後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拿了乾淨衣服換上。
在楊阿姨一個勁的勸說下，她終於倒在沙發上瞇了一會兒。
她的確是太睏了，一閉上眼睛就開始做夢了。
夢裡，彷彿是很小的時候，她在深山裡四處尋找爸爸和媽媽，遠遠地看見一個人影兒，她就使勁地追啊追啊，可怎麼也追不上他們。那種被拋下的恐懼，那種再也看不到他們的恐懼，終於讓她放聲大哭！哭著哭著，太陽就出來了，這時爸爸的臉突然出現在陽光裡：
「菲菲！」
她抽噎著抬起頭：「爸爸，媽媽呢？」
「媽媽在前面，走，爸爸來背你去找！」
「嗯！」
她滿足地趴上爸爸的後背，卻看見爸爸的後腦勺，不停地往外滲血！
「啊——」
凌菲慘叫一聲，醒了。
「菲菲，你怎麼了？」
凌菲從無邊的恐懼中清醒，看到葉暮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葉暮，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