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阿福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義父,大名鼎鼎的霍昭。
那時候霍昭三十出頭,因為沉醉酒色,身體胖大,臉型腫脹,整個人顯得粗笨無比,衣襟上袖口處酒痕斑斑,靴子上沾滿了污物。要是街頭遇見,五福不過當做一個普通酒鬼,哪裡想到這便是自己的義父,李佩儀的丈夫?
阿福怔怔地呆立一旁,覺得他根本配不上李佩儀。
霍昭一出現,大吵大鬧的,連老太爺霍僧達也驚動了。霍僧達趕出來,大發雷霆,罵他不成器:「若是皇后娘娘還在,我何必這樣煩惱?她雖是女子,遠勝過你們兄弟二人!就是你二弟,雖是庶出的,也勝過你這個不肖子七分!」
阿福知道霍老太爺口中的「二弟」就是霍子琳的父親,何景珍的丈夫,一聽之下,不由望向霍子琳。霍子琳聽若未聞,一臉輕鬆地望著前方。
阿福暗暗生氣。李佩儀待他們母子不知道有多好,他卻似乎在等著看好戲,真是忘恩負義!她再扭頭望向何景珍,見何景珍一臉茫然,心中也好生不忍,覺得上天不長眼,像二嬸娘這樣和善的人,為何丈夫竟失蹤了?
霍僧達只顧痛罵,霍昭毫不在意,蹲在地上嘔吐起來,一時臭氣熏天。
霍僧達更加生氣,上前幾步,一腳踹了過去,將他踹倒。
霍昭乾脆一翻身,臥倒在地,還嘻嘻笑個不停。
霍僧達氣得渾身發抖,伸直一隻手指著他,繼續斥責。
一大群如花般的錦繡僕婦從門那一側湧了過來,霍僧達哪知背後來了什麼,一味痛罵。五福眼尖,看到裡頭有早上見過的淡綠衣裳的姑娘,又見裡頭有位頭髮花白拄著一根枴杖的老夫人,眉目威嚴,眼神凌厲,知道這便是他們口中的老夫人了。
「是是是,他不成器,曄兒也不成器,只有霍明一人成器!都是我這個做娘的不會做娘,教子無方,教出了這樣一群廢物!」霍老夫人厲聲道。
「你——你又何必扯到自己頭上?」霍僧達氣極。
「你口中雖不說,腹內說了千百次!其實昭兒曄兒這點小事算什麼,哪家京城子弟沒有點花花綠綠的?又不是謀財害命殺人放火,都是其他人看我們霍家眼紅,咬住他們兩個不放!說到底,素微沒有福氣,好不容易做了皇后,轉眼就去了!素微啊素微,如果你還在,霍家又怎會落得今天這個田地?」
「你——琉璃,琥珀,快快攙了老夫人回房去!」霍僧達道。
那個淡綠衫子的姑娘微微屈膝行了個禮,也不知道是琉璃還是琥珀,名字怪好聽的。後來,五福知道,她名叫琉璃。
「哼,回去,我這就回去!昭兒就由你罵死打死算數,當我從來沒有養過他!」霍老夫人一陣風似的走了,隨同的丫鬟僕婦也瞬間走得乾乾淨淨。
「老太爺,我扶他回去了。」李佩儀道。
霍僧達點點頭,哼了一聲,也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去。
李佩儀著周媽幾個扶起霍昭,半扶半拖,總算將他弄回了房間裡。不久何景珍送來醒酒湯,周媽餵他喝了。
「大老爺也真是,常常如此,難為嫂子了。」何景珍抹著眼淚。
「他何嘗還想著臉面?那些混賬事情,他做得出,我們說不出。」李佩儀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何景珍連忙為她拭去了,又好言安慰了一陣子,才告辭離去。
周媽也慢慢勸慰了一陣子。
李佩儀望著阿福,慘然一笑,道:「阿福,這便是你爹爹。」
阿福望著她淒涼的笑容,背後一寒。
新的娘親,和以前的娘親一樣疼愛她,為什麼新的爹爹也和以前的爹爹一樣是個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