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烤雞再烤一遍,將狼肉烤好,二人各自吃了,休息片刻,撲滅了火,繼續沿河向下走。一路風景,一路言笑,目光偶然落在河中時,穆煙暗暗的想:時光如流水,過去了就不再回來,為何不珍惜現在的時光。於是,不再擔心哪一刻會分別,而是專心的享受著與墨千羽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
最後一輛運糧的馬車緩緩駛出夜王府後,天青色的頎長身影一晃,在陽光下灑下一抹亮麗的弧線。
將輕功施展到極致,仿似只一瞬的功夫,風之夜已經到了風月湖邊。湖水很靜,風之夜的心卻很亂,猛的揮出一掌,將湖邊草篷震塌,聽宋明說,那個女人就是在這草篷中與那男子見面的。
「王爺。」三個家丁正巧下山,看見風之夜,遠遠的就喊。
長袖一揮,風之夜如風一般,飛到三個人身邊,人未落地,沒有溫度的聲音已落下:「怎麼不去山上找?」
是在責備,所以三個人低下頭,由那名膽子最大的家丁代表回話:「回王爺,我們已經在山上找了一遍了,正要去那邊找。」那人指指左側一條小徑,小徑上,亂石無數,小徑旁,雜草荊棘叢生。小徑夾在兩山之間,只能容一人通過,稍胖點的,要走過去,恐怕需費些力氣,悠長,此時雖然陽光明媚,但小徑極深處,幽暗如同黃昏。
那裡,陰森森的,她怎麼可能去那裡?然,彷彿一種感覺牽引著,一道極光掠過藍瞳,風之夜冷冷的命令:「點幾支火把。」
三人忙不迭就近找幾根些油性大的粗大樹枝,製成火把,用火折點燃。敢說話的走進風之夜,遞給他一根,風之夜一馬當先,沿著小徑走進去了。
許久許久,三名家丁都走的厭煩了,卻沒有一個敢打退堂鼓。風之夜面色凝重,誰也不敢吭聲,只聞腳步聲,藍瞳收緊,連風之夜都要失望了,然,恍然聽到一陣流水聲,風之夜向兩旁看,卻只見光禿禿的山壁,不見流水。懷疑自己聽錯,風之夜止步,凝神。
三名家丁卻不知趣的走動著,風之夜黑著臉擲聲:「停。」
一個字,如同定身咒一般,將三個人全部變成石雕。
沒錯,是流水聲,而,那聲音,竟然像是從石壁之中傳來,藍眸中閃過一線光芒,那是希望之光。
風之夜在地上撿一塊石頭,用力砸向石壁,從那聲「砰」然聲中,風之夜肯定的判斷出石壁不厚,那一面,或許是另一番天地。
「你。」風之夜指向離他最近的那男丁。
「在,王爺。」男丁躬下身去。
「回府,帶二十名男丁,拿上鐵鍬速速趕回。」
「是,王爺。」那人轉身匆匆離去。
風之夜看著石壁失神,既然他們將周圍都找遍了,那,這裡,是不是最後的希望?
一群人稀稀拉拉的趕了過來,各個扛著鐵鍬。
「挖。」風之夜指著石壁。
要他們大張旗鼓的趕來,竟是是挖石壁,這個王爺,又在搞什麼鬼?
但誰也不敢提出異議,反而乖乖的幹起活來。
並沒有預想的那樣艱難,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石壁就被鑿出一個小洞。有光線透過來,風之夜望過去,看到那邊是另一番天地。小河在靜靜的流淌,兩岸是蔥鬱的樹木。
「挖。」風之夜催促那些發呆的家丁。
再挖就輕鬆了許多,不多時,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洞已經成形。
風之夜帶著五名家丁鑽過去,將剩餘家丁驅走。
逆著小河走,是風之夜的直覺,時至下午,光線漸暗,希望卻被點亮。河很長,就算盡頭在天邊,風之夜也要找了去,那個女人,總不至於跑到天邊去。
……
撐開沉重的眼皮,首先看到的是,昏黃的光線中,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過來的情景。
孟婆!穆滿月腦海中閃過兩個字。
「喝吧,孩子。」老婆婆走近,將熱湯遞到滿月面前。
「我不喝。」滿月掙扎著大叫。聽媽媽說過,喝了孟婆湯前世的事就全忘了,此生,還有未完成的夢,不想就這樣結束。
「姑娘,喝吧……」老婆婆繼續勸。
那碗湯,冒著騰騰熱氣,發著陣陣誘人濃香,但是,滿月拚命的搖頭:「我不喝,我不喝……」
正在這時,一個白鬍子老頭緩緩走了進來,聲音很沉:「怎麼了?」
閻羅!滿月更加驚慌,連叫聲也停住了。
「她不肯喝湯。」老婆婆無奈搖頭。
老頭走過來,聲音竟很慈祥:「娃娃,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吃點東西吧。」
昏迷?滿月吃驚的瞪起眼睛。
「姑娘,你命大,從懸崖上摔了下來,正好掉在了我家雞窩裡的草垛上,你那匹馬,落在了雞圈裡,砸死了兩隻雞,這碗雞湯,就是被砸死的一隻雞做的。趁熱喝了吧。」老婆婆勸告。
滿月又驚又喜:「我還沒死?我還活著?是嗎?」打量周圍,原來是在一間昏暗的草房中,正躺在一張簡陋的床上,比不上皇宮中的舒適,卻舒心。
「是啊,你一個姑娘家,騎馬也就罷了,還這麼不小心,以後可要小心點啊,你這麼年輕,又生的這樣俊俏,這般去了,可疼死你的爹娘了。」老婆婆嘮叨著,將雞湯遞上來。
滿月坐起來,接過,毫不客氣的接過來,幾口喝下,不忘伸出拇指稱讚:「好喝,好喝。」
還活著,那他呢,可好?自己墜入山崖都還活著,他洪福齊天,當然也會安然無恙。心慌的在挪到床下,穿上鞋子,站起來,才發覺小腿疼的要命,禁不住「哎呦」叫出聲來。扶住了床,老婆婆的雙手也扶了過來。
「娃娃,不嫌這裡髒的話,就在這裡養好了傷再走吧。」老頭和藹的說。
「老伯伯哪裡話了?」滿月安分的躺回床上去:「他日,我必定重謝兩位恩人。」
老婆婆慈祥的笑:「閨女,到了我們這個年紀,還圖你什麼重謝?你安心養傷吧。」老婆婆轉身,和老頭一起向房外走。
看著兩個蹣跚的背影,滿月心生感慨: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錦衣玉食,都只不過是浮雲而已,最重要的莫過於兩情相悅、長相廝守,到了人老珠黃,行動不能自如之時,身邊還能有人陪伴。
可,能否與風之沐相攜到老?他心裡裝的是姐姐!可,他還好?但,幸福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爭取的,滿月給自己打氣,要好好養傷,才能盡快去打聽風之沐的情況。
……
時間為何總是在不經意間溜走?悄無聲息的,日落西山,本來很討厭這種黑夜將至的時刻的,而,此時的穆煙竟然很享受這種感覺。
生一堆篝火,在河中捉幾條魚,烤食。生活,似乎在按照預定的軌道行進著,重複,卻並不枯燥。
坐在墨千羽身旁,穆煙用微笑平衡著心中的愛意。
墨千羽在安靜的想著什麼,穆煙在一旁偷偷的欣賞。不覺間,天已經大黑了。
本應該一直安靜下去的,可墨千羽劇烈的咳嗽聲突然將一切撕碎。
一道火紅的焰火劃過眼眸,那清冷的墨瞳中彷彿長出一朵紅蓮。本以為沉寂了的火,突然在肺中燒起,墨千羽右手拍打著胸口,左手撐著地,內力只恢復了一成,完全不足以壓制這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聲狠狠的敲打著穆煙的心。
倉惶的湊到墨千羽身邊,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想用自己的柔情化解他的肺火。
「咳咳咳……咳咳……咳咳……今日……咳咳……幾了……咳咳……」墨千羽的眼睛變得火紅,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意識已經有點恍惚。
萬里無雲,圓月高掛,好一片皎潔天空。
「十五了吧。」穆煙隨口回答,全神貫注的拍打著墨千羽的背部,心急,怎麼他的咳嗽反而越來越重。
突然一把將穆煙推倒在地上,墨千羽神情可怖,聲音彷彿嘶吼:「走……咳咳……走的越遠……咳咳咳……越好……」
穆煙爬起來,看到了墨千羽火紅的雙眼,沒有害怕,而是更加沉重的關切:「你怎麼了?」
「咳咳……走……」墨千羽眼前漸漸模糊,但還能分辨出穆煙的模樣,無力的指著樹林,希望在自己意識完全喪失之前,她能夠躲到那裡去。
而,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穆煙非但沒有逃走,反而又靠了過來。
沒有多少時間了,墨千羽重重的一把將穆煙推倒,吼叫著:「滾……」想用這種方式將她驅走。
可穆煙,又站了起來,還要靠近。
終於無法控制那股戾氣,墨千羽完全失去意識,如同一頭瘋狂的野獸,對著那輪明月,狂吼。失控的手,瘋狂的在胸前撕扯過,在衣衫上撕下兩片布條,留下兩條清晰的血跡。
應當感覺到恐怖的,可穆煙竟然在那聲吼叫中聽到了悲哀與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