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傲天從來沒有想過，那個粗暴野蠻的她竟然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手竟微微顫抖，迅速按開接聽鍵：「喂……菲菲，是你嗎？」
電話那端，柳菲菲回過頭，看著床上折騰了一夜才睡著的已經季楷瑞，纖手攔在唇邊，似乎怕驚撓了他：「是我……」
聲音很輕，帶著疲倦，更多則是甜蜜，從來沒有想到，在季楷瑞之後， 自己會這麼快愛上別人……
「是不是很累？」雖沒見到她的人，可光聽她的聲音他便確信，她很疲憊！疲憊到讓他心痛！
「沒事！我身體很好！死不了的！」典型的柳菲菲風格。樂觀向上！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會揣著半點辛苦便嘰嘰喳喳鬧得不停，那樣——鬧心！
「呵呵……你啊！真是的！真像個長不大的小丫頭！」聲音帶著淡淡的寵溺，讓人一聽，便沉醉其中，不過，柳菲菲可不認同，她不是小丫頭好不好？她十歲有八，已經從花骨朵蛻變成人見人愛鮮花一朵！
「哪有？我很大了好不好？已經十八，一朵花！」
「哈哈哈……」又是一陣爽朗的笑，他們之間，以往全是針尖對麥芒，遇在一起，不需三句話就鬥得雞飛狗跳，火花四濺，如此心平氣和，實屬第一次。
「笑什麼笑？很好笑嗎？」柳菲菲不悅撅嘴，三天了，季楷瑞一直高燒不停，好不容易等他睡著後抽空給他打電話，竟然總是哈哈大笑，有什麼好笑的？難道沒什麼說的嗎？為什麼見人家那些情侶打電話，幾個小時半天都能聊？
KAO！不懂！鬧心！
驀地，臉色一變，微微發紅，似乎向某人保證過，不再粗口……
丫的，要讓他知道了，那還得了？
「菲菲……」手，緊緊捏住電話，喊出那兩個字。
「嗯？」
手心，泛出汗意：「想我了嗎？」
倏地，心一緊，臉瞬間變得通紅！
不過，這不是廢話嗎？不想他，幹嘛給他打電話？吃飽了飯沒事做？
「我……」
「菲菲……菲菲……你在和誰打電話？」季楷瑞的聲音猛然插、了進來……
其實，他一直沒睡，三天來，雖然她時刻都在身邊，可是，他感覺，她離他，已經越來越遠，這一假睡，果真……
他可以什麼也不要，唯獨她，他要定了！
片刻驚慌，之後，歸於平靜……
輕柔一笑：「瑞！你怎麼醒了？」
「是不是打擾你了？」某男醋意橫飛。
「…………」
「如果打擾你，當我不存在！」一轉身，拉起薄被蒙住頭，痛得呲牙裂嘴也不管。
管他丫的！痛死得了！反正再痛，也沒那顆被鈍刀割了無數刀的心痛！
他的菲菲，他的小尾巴，竟然就要被人拐走了！
柳菲菲訝然，鳳目圓瞪，似乎不相信這位T大公認的白馬王子竟然會使小性子！這說出去了，會有多少人相信？
「菲菲……菲菲……」狄元聽得真切，知道那小子醒了，現在正在耍小性子，但願他未來老婆能夠立場堅定，不被那小子勾走！
「呃……天！我有點事，晚點再聯繫……」現在某人正生氣，要是老在這邊和他嘰嘰歪歪，那還不氣得吹鬍子瞪眼？
好在，某種馬還夠有自覺性，張口就來——
「好……那我掛了！」
「嗯！」
「注意身體……別太累！」
嘟嘟嘟……
纖手捏著電話，唇角高高翹起，臉上，笑意橫飛！
兩句話，七個字『注意身體，別太累』，如甜甜的蜜灌入心房，甜了整顆心，膩了整個人！
自小到大，身邊全是男孩子，十二歲以前是野蠻帥兄陳子墨，十二歲以後換成優雅王子季楷瑞，兩人對她均照顧有佳，只是，要麼把她當變異男性，要麼把她當長不大的小尾巴！
至於老傢伙手下，那就更別不用說，有誰見地痞流氓有成群結對女性同胞？
整個幫中，除了幾個清潔大媽，全是清一色男性同胞，那幫子兔崽子，全把她當女霸王，小魔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個二個儘是當受氣包的主，讓小魔女的她時不時瞪鼻子上臉，拳頭來，長腿去，若大幫中，在有她的日子，熊貓瘸腿比例成倍增長，直到近兩年，才稍有好轉。
不過，這有一好處，拳來腳往中，練就了她一身過硬真功夫，想找她麻煩的人，就從來沒有善終過！
多少年了？有誰把她當過女人看待過？
終於……有他！
驀地，手被捉住，緊緊的：「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抬眸，看到那雙琥珀色眸子中閃著熊熊火苗，仿若欲將人吞噬一般！
俏臉潮紅，似被人看透心事般的尷尬：「瑞……」
「你真的愛上他了？」季楷瑞捏緊拳頭，巨大的力量仿若想把她的手捏斷一般。
「瑞……你聽我說，我……」
「我不要！我什麼也不聽！你不會不要我的對不對？你那麼愛我，怎麼會不要我？對不對？……對不對？說呀！快說呀！我命令你快說！」
放開手腕，改捏雙肩，大力搖晃她，欲把她搖醒一般。
他不相信，他的菲菲，他的小尾巴會輕易愛上別人！
八年，她默默喜歡他八年，愛他八年，陪伴他八年，這八年的愛說變就能變嗎？
不！不會變！他相信她不會變！她怎麼會變？
她……肯定……不會……變……
真的不會變嗎？
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曾幾何時，他是那麼自信，可現在……
他不敢想像，沒有她的陪伴，她的愛，他該怎麼辦？為什麼要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愛她？為什麼不可以早一點？
「你說呀！你快說！快說你沒有愛上他！菲菲！」
那痛苦的表情，驚恐的眼神，以及又羞又怒的神情，這些構成了一個不一樣的季楷瑞，一個不自信且暴虐的季楷瑞！
不是沒有愛過他，只是他們錯過了……
在正確的地點遇上了，他們的愛卻在錯誤的時間相互錯過，現在，她對他，應該只剩下一種情，如朋友兄長般的情……
「瑞……別這樣！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你告訴我，你沒愛上他，好不好？告訴我！」
「瑞……別這樣，好嗎？聽我說，聽菲菲……」
「不！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沒有愛上他，你愛的人還是我……」
「瑞……」
「不要！你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是！」
一聲堅定的回答粉碎了季楷瑞的心……
哈哈一笑，卻笑中帶淚！
她竟然告訴他，她愛上他了！她愛上別人了！還回答得那麼肯定堅決！
她忘了她多麼愛他嗎？她忘了她曾告訴他永遠不傷他的心嗎？為什麼往日的種種還歷歷在目，現在就已物是人非？
他只不過錯過了一點點，難道就要受這樣的懲罰嗎？
「菲菲……你當真……當真愛上他……不愛我……是不是？」
「瑞……我……」
「我只要聽——是！或者不是！」
如果不是，他會視她如珍如寶，再也不傷她的心，如果是，哪就……該懲罰自己，最好……不要再看到這不能讓他眷戀的世界……
俗話說得好，早痛晚痛，早晚要痛，與其長痛，不如短痛！
深深做了幾次深呼吸，柳菲菲雙拳緊攥，牙關緊咬，用力說出那個字——
「是！」
不是不愛你，只是，那些愛，早在放棄你的時候，強迫自己放下，在放下的那一刻，正好有股更強烈的愛滾滾而來，那還有拒絕的能力？
「好！好！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不愛就不愛！沒什麼大不了的！」手一揮，放開她的手，「出去……」
「瑞……」柳菲菲心慌，心底總有不好的預感……
別開臉，轉過身——
「出去！快出去！」
「瑞……」
「我不需同情，不需要憐憫！如果不愛，就讓我一個人……一個人……就一個人……」
「…………」
「看在八年我們相處了八年，也看在你曾愛了我八年的份上，請給我留下一點自尊……可以嗎？」
淚……汩汩而下！
模糊了視線，打濕了臉頰！
不想傷他，不願傷他，哪知卻將他傷得最重！
為什麼他不早點愛上她？為什麼他又會愛上她？
早愛上，他們就不會錯過；不會愛上，在她放下那段情後，他就不會受傷！
柳菲菲，你這個大壞蛋，你丫的是全天下最壞的女人，壞透頂的女人，你為什麼要讓他傷心？你怎麼能讓他傷心？
「瑞……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為什麼我們……」
「求你別說……走開……好嗎？」
臉，蒙進被子裡，身子，不停顫抖，嗚咽聲，哽咽傳來……
驀地，打著吊針的手緊握成拳，尖尖的針刺透血管，刺目的殷紅快速滴落，打濕雪白被單，讓人忍不住心驚膽寒……
衝上前，制止他的自虐：「瑞……你鬆開……流血了……你的手流血了……」
大手一揮，將她揮到旁邊，掀開薄被，頎長身體猛地從被子裡坐起來，滿淚的琥珀色透出堅定的瑩光——
「好！你不走……那就看吧！睜大眼睛看吧！讓你看我的狼狽，讓你看我這個沒人愛的人到底有多麼狼狽！流血？流血好！血流乾了，心就不會再痛了！」
倏地，左手拉著輸液管，決然地看著柳菲菲：
「我讓你看！」
柳菲菲終於知道他要幹什麼，忙尖叫：
「瑞……你想幹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阻止，卻已來不及，大手一把拉掉吊針，紅色的血，從沒有阻攔的兩個針孔流出……迅速的……快速的……
「瑞……」
撲上前，卻被一手攔在外面，不要她的接近：「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就是血流乾了，也與你無關！」
「瑞……不要這麼說……好不好？……血……流了好多血……你快讓我幫你止住呀……」
「多嗎？怎麼我覺得一點也不多？……嗯……我還有好多血……等到流乾心臟的血……心就不知道痛了……」
「………………」
「對……就是應該讓它流……多流一些……流快一點……那樣……心就會少痛一會兒……」
驀地，兩隻手瘋狂撕扯著胸前的紗布，血，一縷縷從傷口浸出來，染紅紗布，一縷縷血紅的紗布如天女散花，四下散落，紗布解開處，一道道猙獰的鞭痕如撕開如魔鬼般的大嘴，一縷縷鮮血從傷口流出——
「流……多流一些……流快一些……哈哈……」
季楷瑞如癲狂般大笑，雙手依舊不停撕扯著包裹著傷口的紗布……
巨大的動靜，將在外間等候吩咐的季家家僕和專業護士驚得衝了進來，正在查房的劉教授聽到響動和院長等高層也一起進來，一進來，看到的正是季楷瑞自虐這一幕！
眾人大驚，看到那四處飛濺的鮮血，還有那猙獰的傷口，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正在這時——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到他的臉上，成功制止他的自虐！
「季楷瑞，你TM混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是不是要讓我死了你才甘心？如果是，我陪你！老娘陪你！」
驀地，一把抓起床頭水果刀，對著自己的手腕劃下去……
「菲菲！別！」一隻大手快速擋在她的手腕上，刀尖，在只有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來。
「你阻止老娘干屁？死了算了！」
淚，依舊不停往下流，該死的季楷瑞，挨千刀的季楷瑞，為什麼要讓人這麼難受？
一把抱住她，紅腫的臉，埋在她腰間：「菲菲……我錯了！瑞錯了！再也不那樣做了！」
「…………」
「只是……想到你要離開……我的心好痛……痛得無法承受……只想……一死了之……我沒想過要讓你內疚……沒想過要你難過……對不起……對不起……」
「季楷瑞，你丫的大壞蛋，要是你再這麼做，我不會原諒你！死也不會！嗚嗚……」
再也不管什麼，大聲哭了出來，為這個自虐的大壞蛋哭，也為那胎死腹中的新愛情而哭……
「菲菲……別哭……別哭……瑞錯了……真的錯了……別哭了好不好？」
一把將哭得快岔氣的柳菲菲圈進懷裡，不停認錯，他怕死她的眼淚，她的悲哀！
曾幾何時，他的開心果，他的小尾毛將笑臉變成哭臉了？
他寧流血，流乾，流死，也不願看到她的淚，她是他的心肝，他的命呀！
「菲菲……別哭……」
「…………」
「菲菲……別哭了……告訴我……告訴瑞……要怎麼辦你才可以不哭……」
「…………」
「菲菲……知道嗎……我好怕……怕你不要我……不理我了……如果你不要我……不理我……我該怎麼辦？」
「…………」
「菲菲……我好糊塗……我真的好糊塗……為什麼要到現在才看清自己的心？你說，我笨不笨？」
「…………」
「菲菲……」
「季少爺，先止血吧！」
端著托盤的小護士擔心走上前，看到他臉色蒼白和那血流不止的樣子，一陣心慌，要再這麼流下去，那可就麻……
「滾！」
冷冷一個字，打斷小護士所想，嚇得手一哆嗦，差一點將托盤掉在地上。
「我個死男人！想死丫？」柳菲菲掙脫他，那觸目驚心的血嚇得她臉色蒼白，口不擇言罵開了。
「菲菲……」
「閉嘴！嚎什麼嚎？」
小手臉上一抹，將那懦弱的眼淚擦掉，猛轉過身，鳳目一凜，盯著小護士：
「站著幹嘛？當維納斯還是立柱？」
「…………」
「丫的！你往外走嘛呀？過來，給他止血，包紮傷口！」
這一說，才將所有人從呆怔中拉出來，劉教授帶著幾個小護士一起上前：「季少爺，你先放手，我們好……」
「菲菲……不要走！」
「誰說要走了？你這樣我能走嗎？我柳菲菲還不是那種狼心狗肺的傢伙！」
是的，她柳菲菲雖說是惡女一枚，可還不至於沒良心，這惡果是她種出來的，理所當然會負責到底……
哪怕心再痛……哪怕……再對不起那個人……那個被她強、暴過的人……那個愛上她、也被她愛上的人……
天……對不起！
「以後都不要走……好不好……」
「季少爺……」
「閉嘴！」
「菲菲……好不好……」
雙拳緊攥，紅唇緊咬，閉眼上，大聲開口——
「好！」
「可……」
「是不是要證明給你看？」
「…………」
「好！我證明給你看！只是，證明之後，請你，麻煩你，求你……讓他們為你止血用藥！我柳菲菲不想當一個殺人兇手！」
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而愛上的結果就是把他傷得這麼重，那一道道的傷痕，那一滴滴鮮血，就是她的罪證！
好，既然她的愛是兇手，是毒瘤，那……她不愛了，成不？
電話通了，那邊傳來一個磁性的聲音：「菲菲……發生什麼事了，你……」
「對不起！我們……就當從來沒有見過……」
嘟嘟嘟……
掛掉電話，聽筒裡只有單調的忙音。
季楷瑞安靜下來，任醫生護士在他身上忙活，那雙琥珀色眸子緊緊的盯著失落的她——對不起！菲菲！傷了你的心，不想看到你傷心，不願看你難過，只是……與此相比，更不願看你離開……
只要你不離開，你要什麼我都答應！都會為你辦到！
狄傲天捏著手提，依舊保持著接聽的姿勢，甚至，連唇角的笑也未隱去……
唯表，那雙藍色的眸子射出冰凍的光束……
「天……你怎麼啦？」一進門，楚修澤就驚訝的盯著他，這樣的他，是他人未見過的，唇角那笑，讓人凍徹心骨，「 發生什麼事了？」
狄無天沒回答，笑容從唇邊收回，一副拒人於千里的態度完完全全擺了出來，只是，那顫抖的手，洩漏了他的心……
驀地，楚修澤趁他不備，搶過手提，『菲菲』兩個字讓他知道，他如此這番，到底是因為什麼！
果然是因為那個女人！
好！他發誓，不會讓她好過！
「你想幹什麼？」狄傲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開口。
烏黑的眸子狠狠一瞪：
「我想把那女人滅了！你看看你，成什麼樣了？還是那上風流倜儻混醉臥花叢的狄大首領嗎？什麼我都可以忍！就是不能忍受你這個樣子！」
「澤！我沒事！」
「哈哈……天！你這這樣還叫沒事？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
「你給我好好待著！我去幫你把那小丫頭擰回來！」
「澤……」
「別嘰嘰歪歪！丫丫的！真不知那小丫頭怎想，到底誰才是她的未婚夫！」
他才不管你什麼恩人不恩人，他就是要替某人去把人給擰回來！
*****************************
他為愛自虐，讓她逃無可逃！
「菲菲……你不高興？」
看著靜默的柳菲菲，季楷瑞問得小心翼翼。
雖然柳菲菲答應和他在一起，不離開他，甚至還當著他的面向那人打了個斷情電話，可是，他卻敏銳的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些東西正在慢慢變質，以前那種溫情已然不在，甚至，他從她的眼裡看到一絲陌生的情愫，卻不是對他……
以往，她總是笑意盈盈在他身邊，挨著他，貼近他，可現在，哪怕他抱著她，吻著她，卻都感覺她離他好遠……好遠……
他恐慌！他害怕！生怕一個不小心，他的菲菲就會離開他……不要他！
*******************************
第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