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縈繞在鼻間,病床上的竇芙皺了皺眉頭,困難的睜開迷濛的眸子,呆呆的看著純白的天花板。
這裡是哪裡?頭好沉,一股強烈的昏眩感一波波襲來。
竇芙抬手揉著太陽穴,意識開始一點點清醒,那一幕幕恐怖的畫面導入腦海。
呆愣幾秒,然後慌忙四處張望,尋找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擦傷的臉頰寫滿了慌亂和焦急,一把掀開單薄的被子,絲毫沒有顧忌到手上的針管。
她的寒辰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在她的身邊?
竇芙害怕的看著周圍,淚水刷地掉落下來。
急忙下床,慌張奔走的動作,將手上的針管猛地從皮肉中扯出,沁出紅色的血點。
「醫生,和我一起出車禍的男人呢?」竇芙緊抓著迎面走來的護士,慌忙問道。
「還在搶救。」護士淡淡的說道,拿著手裡的藥物離開。
搶救?心弦如一觸則斷的細線,慌張害怕如嗜血的蟲子一點點啃咬著心臟。
竇芙光著腳丫,完全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傷,匆匆奔向急救室。
腳步剛到急診室,紅色的急救燈瞬間熄滅。
讓人心悸的門緩緩開啟,護士推著被全身掩蓋住的病人走了出來,臉上的悲痛和無能無力,已經清楚的表示了病床上的人已無法挽救。
「去核查下死者的身份,通知家屬。」醫生摘下口罩,面帶疲倦的離開。
砰!
雙腿虛軟的竇芙跌坐在地上,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跌出眼眶,看著那彰顯死亡的病床一點點靠近自己,心狠狠的抽泣。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殘忍,他們剛剛相愛,為何要生死分別?
她不要,不要承認這個恐怖的事實!竇芙捂著耳朵,拚命的搖著頭。
那不是她的寒辰,不是的!
淚水隨著搖頭的動作而甩下,她不敢上前掀起那層白布。
護士看著她傷心的表情,以為是病者的家屬,無奈道搖搖頭,推著死者離開,走向太平間。
一陣急促的腳步逐漸的靠近,手臂被綁上繃帶的蕭寒辰出現在長廊口。
看著跌坐在地,無助哭泣的身影,心狠狠一怔,這個傻瓜,他只是去綁紮傷口而已,她就不見了!
凝結著些許血絲的黑髮顯得悲慼,額頭上纏著白色的紗布繃帶。
「傻瓜,你坐在那裡哭什麼?我還沒有死。」語氣中夾著太多的心疼和笑意,他的唇邊勾起一抹苦笑。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麼的逼真,那麼的心痛,竇芙猛地轉頭,詫異的看著渾身是傷的他,真真切切的站在身後。
眨眨眼,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唇邊的笑容卻還是沒有消失,這不是曇花一現,不是鬼魂。
得到肯定的竇芙,猛地站了起來,飛奔而來。
以飛快的速度衝進他的懷裡,撞得蕭寒辰呲牙咧嘴的疼,手上的傷因碰觸猛烈再度沁出血絲,倒吸口氣,心疼的看著緊緊抱著他腰際的丫頭。
「你好壞!壞人!為什麼要嚇我!」委屈害怕的淚水如迸發的潮水,一發不可收拾。
竇芙完全沒注意到他身上的傷,重重的捶打著他 ,卻又緊緊的抱著他,感受著那熟悉的溫度。
她真的好害怕死亡,害怕沒有溫度的死亡。
「我沒死都被你捶死的,女人。」蕭寒辰忍著腰上傳來的疼痛,以及手臂傳來的撕扯感,低笑道 。
蕭寒辰不顧手上的疼痛,將她緊緊攬在懷裡。
聞言,竇芙愣了,手裡的動作僵化,不敢再動一下下,抬起淚眼婆娑的兔子眼,看著他手臂上綁著的紗布沁出鮮紅的血液。
癟癟嘴,竇芙將淚水逼了回去,小心翼翼依偎在他的懷裡,「你知道我多怕嗎?寒辰,如果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如果要死,她不要獨自一個人活著忍受分別。
淚水沁進他的襯衫,瘦弱的肩膀狠狠抽泣著。
蕭寒辰無奈的低笑,胸口被一種叫幸福的東西漲滿,他怎麼捨得就這麼離開?只要想起在車裡看著她昏迷不醒的樣子,他的心就一陣窒息。
如果,自己沒有幫她把安全帶繫緊,那麼此刻還能抱著安然無恙的她嗎?
蕭寒辰收縮著手臂,將竇芙緊緊摟在懷裡。
幸好,幸運之神眷顧他們,車子衝出了攔護,卻沒有翻車,而是卡在了石頭上,停在了半坡上。
長廊的燈光將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拉得好長,而轉角處,一個頎長的身影卻罩著散不去的憂愁。
一縷焦急的氣絲淡淡呼出,眉宇間的害怕漸漸的散去,藍炎軒久久佇立,望著兩人相擁的身影。
他一接到消息便瘋狂趕來,腦海中浮現的畫面將他的心勒得好緊,近乎窒息。
原來,他也會害怕死亡,害怕死亡無情的宣判她離去。
藍炎軒垂下眼睫,唇邊浮現一抹苦笑,緩緩轉身,悄無聲息的離開。
* * *
藍家別墅。
暗夜的月光罩著一張憂愁的俊容,藍炎軒臥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的明月。
漆黑的臥室只有淡淡的月光,湧動著一股安靜的暗流。
濃黑的眉峰緊緊的蹙起,煙灰色的雙眸下閃爍著複雜的情愫,當年報案的女人真的就是如今的院長,從孤兒院院長那些話中,他可以準確的斷定當年那個孩子就是如今的竇芙,就是在院長將她丟棄的夜晚被竇家的人撿去。
這件事情如果公開,是不是就能狠狠打擊到蕭家?這個事實足以讓蕭家的人震驚,她慕容雲引起為傲的兒子娶的竟然是當年許警官的女兒?
這將是一個極具破傷的事實,可是——
她呢?她該怎麼面對?單純的世界突然竄入這些恩怨的曉芙該怎麼辦?
藍炎軒緊蹙著眉峰,不知道下一步改如何進行。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將藍炎軒的思緒拉回,望向門口,利落起身,按著遙控按鈕,瞬間,漆黑的臥室罩上一層耀眼的輝煌明亮。
門緩緩推開,滿臉疲倦的藍啟站在門口,「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邁著沉穩的步子,走了進來,看著臥室裡女人的相片,不免皺了皺眉,他不明白,對於一個自殺的母親,他有什麼可眷戀的?竟然將他母親的相片完好無缺的掛在那裡這麼多年。
「咳咳——明天是你母親的祭日。」藍啟握拳放在嘴邊清了清嗓子。
明天?藍炎軒勾起一抹譏笑,低頭整理著手頭的工作,不急不緩道,「父親正是貴人多忘事,母親的祭日早就過了半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