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軒的聲音聽不出喜惡，對殿上表演的歌女道「退下吧。」
皇極殿只聽見祁貴人飲泣之聲，又聽見涵才人幽幽道「姐姐，你這袖口都滑線了。今日除夕家宴，除舊迎新，為何不著新衣反而穿這見不得人的舊衣裳呢？」
祁貴人抽泣幾聲道「謝妹妹關心，舊衣合身而已。」 她如此一說，眾人心中不禁更惻然了幾分。誰人不知宮中奴才最知踩低敗高，她祁貴人一大早打出旗幟要與我對著幹，此番失勢，當然人人恨不得上去踹上幾腳才好。
我放下手中魚片粥，忽而笑道「看來萱妃姐姐對祁貴人果真教導有方。」
僖小媛自然是有備而來，抬起頭問道「不知姐姐此話怎講？」
我撫了撫火狐對襟褂子上的風毛道「以前常看祁貴人不知如何穿衣著物，只知鮮的艷的就好，日日穿得像朵雞冠花。現在卻已明白衣服要合身得體，可見萱妃姐姐勞苦功高。」
淳才人聞言尖著嗓子道「娘娘可真會避重就輕，難不成宮中妃嬪都穿舊衣才……」
不待她說完，我的目光在她臉上狠狠刮過，冷冷道「六宮進出用度皆有本宮過目，祁貴人不知進退被本宮罰俸一年，若不清苦些，她如何能知錯能改？莫不是淳才人你心疼祁貴人身著舊衣？若是如此，你大可拿出你的體己銀子接濟接濟她。」
淳才人被我駭得倒抽一口涼氣，面紅耳赤道「嬪妾不敢。嬪妾害怕被送到萱妃娘娘手上。」
萱妃雙目圓瞪，怒道「你們今日是衝著本宮來的是吧，偏生都不打算過個好年了？」
涵才人云淡風輕的接嘴道「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突聞一聲「夠了」，夜軒森然道「你們都是朕的妃嬪，怎麼都不喜好好享福過安生日子。稍有不對就像鬥雞似的炸起來，比那些市井潑婦有過之而無不及！」
夜軒極少說重話，這麼發話下來可見已經是動了真怒。眾人皆不敢再出聲，我餘光卻看到僖小媛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心中不祥之感愈發明顯，果然見她盈盈出列跪下，目光緩緩在眾人面上過一遍，才有條不紊道「皇上，嬪妾幾人並非無故發難。只是萱妃心狠手辣，草芥人名，其罪當誅。」
萱妃此時哪裡還按耐得住，出列劈頭蓋臉就是幾巴掌，呵斥道「賤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僖小媛也不擋，雙頰腫的老高，蹙眉道「皇上，常太尉和萱妃合夥密謀害死淑妃，證據確鑿！」
夜軒聞言一愣「淑妃？」似乎已經是多年前逝去的佳人，此刻被人提起，算來她仙逝也不過半年有餘。夜軒一時陷入了失神之中，大殿上靜得針落可聞。
我與淑妃素未謀面，她仙逝之後雖有風光大葬，但一應軟細據由太后打發人燒的燒燬的毀，竟連一張小樣也未存下來。可素問她長得如花似玉，性子又溫柔可人，若不是因為出了意外不能生育，恐怕早已登上皇后的寶座了。
萱妃咬了咬唇對我遞了一個眼神，在僖小媛旁邊跪下道「僖小媛信口雌黃誣蔑臣妾，請皇上明察。」
前前後後所有事情聯繫起來，原來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是衝著萱妃去的。僖小媛上次受挫之後銷聲匿跡了這麼長一段日子，想來就是在準備今日將萱妃拉下馬。這王思煙每次鬧事都是選在大日子，這次竟選在了春節，恐怕已經有萬全的準備。
我回首看了看蘭妃，她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看來淑妃暴斃一事她也知道不少內情。況且萱妃之前確實有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真被王思煙抓住把柄，恐怕想要保住她性命都是難事。
我撥了撥耳環上的紅珊瑚道「僖小媛，不管你所說是真是假，恐怕你都不是這一時半刻才得的消息。既然能把人證物證都送入宮來，想必已經籌備了有些日子。」
僖小媛目光有一時的凝滯，又不知我下一步棋，只得點頭道「嬪妾初知消息著實嚇了一跳，娘娘你身懷六甲暫不管事，萱妃娘娘手上又持協理六宮之權，嬪妾不得不為了自身安全選一個她做不了主的日子，況且口說無憑，只得準備妥當讓她推卸不得。」
她這麼說其實不無道理，可惜我意不在此，我冷冷看了她一眼，語帶厭惡道「本宮倒覺得你是怕風頭不夠勁吧？六宮誰不知本宮掌管鳳印管理六宮，你為了避免本宮包庇萱妃，直接告訴皇上確實有理，但犯得著在這除夕家宴嗎？自你得寵，你便恃寵而驕，不管皇上在誰宮中都巴巴的請走，本宮念你體弱年幼不與你計較。本宮回家省親，你便誤傷怡德儀將本宮與皇上請回來。五王爺成親，出宮不過才兩個時辰，你又損妊，差了太監一輪一輪的傳消息。不管是意外還是巧合，總之你每次都意有所指，上一次指本宮害你損妊，此番說萱妃謀害淑妃。本以為損妊後你成熟懂事不少，現在看來你沉寂皆是因為要準備控訴萱妃。本宮覺你惟恐天下不亂，且不論此番事情真假，本宮已決定將你禁足宮中，待新貴入宮再解禁，一同接受習教課程。」聽我提起她將皇上從各宮請走，似乎激起了各宮妃嬪對僖小媛的憤恨，有不少人都面露鄙夷之色。
僖小媛聞言咬唇正欲說話，太后一跺手中陰沉木龍頭杖道「哀家亦覺霂夫人說的有理，僖小媛你太讓哀家失望！哀家雖然素來不管後宮妃嬪之事，但若你到時候還不如新貴乖巧，便遷入望音宮居住吧。眼不見，心不煩。」
望音宮在辰宮中是冷宮般的所在，饒是戚夢竹桀驁難馴也不過是遷入新貴所居的儲秀宮。望音宮在此朝還無人入住，裡面恐怕只有先帝不喜的幾位廢妃在內居住，冷清孤寂猶如廢墟。
夜軒也知太后不喜僖小媛，開口道「你確實有些不懂事。」
僖小媛忍下眼淚，頷首道「太后娘娘教訓的是，嬪妾知錯了。」看了看一旁的萱妃道「淑妃在還是太子妃時曾是有孕的，可身懷六甲之時突然出大紅損妊，差點母子不保。後來幸而太醫妙手回春，但竟是終生不能再有生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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