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軒一愣，略有不忍道「你說的固然有理，但是她畢竟是有身子的人……」
我微微色變，打斷夜軒道「臣妾也是有身子的人，怡德儀也是有身子的人，皇上為何不一視同仁。臣妾不過是將僖貴人禁足紫蘭小築，並未降她份位用度，也沒有禁止各宮妃嬪探視。這樣略施小懲她便失魂落魄尋死覓活，哭天喊地要皇上為她討回公道。臣妾不知皇上要為她討回什麼公道？」
太后起身道「原來是這麼回事，真真無理取鬧。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哀家也管不著，還不如回慈寧宮念佛來得實在。」
露德儀見太后要走，趕緊叩首道「僖貴人落水之後誤傷怡德儀並未造成惡果，皇上不罰乃是因為僖貴人是無心之過。可是霂夫人卻有心責罰僖貴人，導致僖貴人損妊，難道也不罰嗎？太后娘娘，您難道不為那沒有能來到人世間的孫兒做主嗎？」
祁貴人尖聲道「僖貴人今日穿紅本為五王爺親事沾染喜氣，本是好心卻做了壞事。再說那件緋紅色海棠花雲錦宮裝就是皇上賞賜的，既然是皇上賞賜的僖貴人穿了自然不算逾矩。」
太后眼皮也不動一下，只淡淡對一旁桂麼麼道「以後這些芝麻蒜皮的事情就不必傳到哀家耳朵裡來了，這天氣愈冷起來，哀家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日日來來回回這樣折騰。」
桂麼麼點了點頭，扶著太后往外走，眾人只能恭送太后出去。冷月和歐陽元稹依然坐在尊位如雕像一般，只有我知道他們兩人在以意念下五子棋，玩得不亦樂乎。
我回到位置上撥弄著壓裙所用的鳳凰于飛玉珮，萱妃嬌俏的面龐上浮起一抹笑意道「照祁貴人這麼說，那宮規是沒有什麼用處了吧。」
祁貴人望著夜軒道「宮規是死的，人是活的。宮規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自然應該遵守，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應當按情況而視。」
夜軒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露德儀接嘴道「霂夫人年級尚輕，此次錯罰僖貴人致使損妊鑄成大錯，請皇上收回霂夫人所掌鳳印，並按例處置。」
萱妃笑意不減道「那不知應該按什麼例子呢？」
祁貴人急不可耐的將在腹中斟酌了千百回的句子吐出道「霂夫人傷及龍嗣，按宮規本該褫奪封號，貶為更衣打入冷宮的。但霂夫人本懷有身孕，又是因著年輕無知所犯過錯，故應酌減懲罰。」
自古后妃封號不可與名字相沖，我被封號為霂乃是獨一份的榮寵。加之夜軒已經下旨要在我產子之後晉我為德妃，到時候便是霂德妃。同時擁有兩個封號乃是莫大的殊榮，反之褫奪封號於后妃的簡直是莫大的羞辱，看來僖貴人這次以腹中胎兒為賭注，賭的便是要讓我從此一蹶不振。
萱妃點了點頭道「祁貴人，你對宮規如此瞭解，又知按情理增減懲處。如此看來鳳印交與你手中是再合適不過了。」萱妃盈盈站起身來，一襲水紅色雀羽紋雲錦宮裝將她襯得猶如盛放的扶桑花，婉聲對夜軒道「皇上，蘭妃姐姐與臣妾執協理六宮之權，今日之事亦參與其中。照臣妾等人看來，霂夫人所罰只輕不重。雖僖貴人為此所憂摔掉了胎兒，但也只能怪她自己太不小心了。不說遠了，璇嬪與燕良媛如何不是現在尚被太后娘娘禁足宮中，無太后娘娘懿旨任何人不得探視。照理說福婕妤使淫藥最無可恕，璇嬪與燕良媛乃是為其所害，若她們兩人也想不通，豈不是早就一條白綾結束了自己。」
夜軒看著我輕聲道「霂凝，朕想聽聽你怎麼說。」
我冷然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祁貴人和露德儀，忍住眼中的熱意道「皇上寵愛僖貴人，將之捧為掌中珍寶。臣妾之前亦不敢重罰她，想不到她竟然為這麼一點事情便損妊，可見她本無身為人母的準備。此刻不僅不知悔悟，還帶著一干人等攀咬臣妾。臣妾雖知她損妊可憐，但亦不再會為她法外開恩。若由得她以後在宮中興風作浪為所欲為，那六宮還要不要過安生日子？」
夜軒道「那你想怎麼處置？」
我心中一熱，緩緩道「露德儀在宮中也有些年歲了，不僅不知教導新貴，反而顛倒是非曲直，按例降為嬪，罰俸三月。祁貴人年幼無知，罰俸一年，好好跟著教習姑姑學習宮中的禮儀，學成後依舊去萱妃姐姐那裡報道。至於僖貴人痛失腹中孩兒，待她養好身子之後便升為小媛，以償她失子之痛。但這般嬌弱任性自是要不得的，每日沐浴焚香後抄錄一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以靜其性，養其情。皇上以為如何？」
夜軒細細思索一番，含笑道「自然是你考慮得最周妥，朕亦覺得好。就這樣辦吧。」
露德儀和祁貴人一愣，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會急轉直下。露德儀本以為自己攀上了高枝，沒想到突然被連降兩級，成了最大的炮灰。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祁貴人和露德儀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也萬萬沒有想到我不但沒有懲罰僖貴人，反而將她連升三級為小媛。
夜軒雖然對僖貴人有些寵愛，而她損妊卻是也博取了夜軒的同情心，但是她怎會想到太后的無動於衷成為整件事情的轉折點。將她從一個痛失孩子的母親形象轉變成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形象。況且我不僅有腹中孩兒作保，還有蘭妃萱妃為證，饒是她走險路也未能損我一兵一卒。
我輕輕站起身來，牽一牽裙角道「臣妾進去看看僖小媛。」
夜軒頷首道「你且去罷，朕送尊上出去。」
內室中極安靜，赤金虎頭香爐裡焚著寧神香，我在僖小媛床邊坐下含笑喚她「妹妹，可還疼嗎？」
僖小媛緩緩睜開雙眼，眼中藏不住的不甘與悔恨，啞聲道「已經服過太醫送來的止疼止血藥了，謝謝姐姐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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