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這些小心思怎麼瞞得過與我心意相通的菡萏，她扭股糖似的纏上我的手臂，嬉笑道「我還是喜歡你們那裡的電視機，《新白娘子傳奇》真真好看。」
我被她這一逗弄，心裡陰鬱之氣盡去，一轉身拱手唱道「小姐，容稟了。姓許名先字漢文，祖籍錢塘有家門。世代為商重信義，販賣藥材做營生，不幸父母早亡故，清明佳節來上墳，游罷西湖回家轉，滿天風雨遇佳人，不知二位名和姓，為何要到清波門，生有幸來相識，同船共渡走一程呀走一程。」
菡萏一人分飾兩角，推拒一番，又學起小青的動作唱作道「小姐名喚白素貞，家居四川芙蓉城，老爺在世為總鎮，馳騁沙場有名聲，二老歸天無依靠，來到江南投親人，親人不在無投奔，如今暫住清波門，小姐她生來多聰明，琴棋書畫樣樣精，她待我小青如姐妹，天涯海角覓知音呀覓知音。」
我推搡她一下，笑道「你這丫頭古靈精怪，什麼都瞞不過你。可心性太過桀驁頑皮，你呀，你就只能當當小青。」
菡萏笑吟吟道「嗯，當小青也不錯。至少不像白娘子一樣為愛發了瘋，到頭來一無所用。」
我心口一緊，沉聲道「小青何嘗沒有為情所困？她喜歡上了杭州城南張員外府上的獨生子，張玉堂。兩人雖受父母阻撓，但仍晚上幽會，不出多日張玉堂變一病不起。終究是人妖殊途，天道難違，有情人難廝守。」
菡萏學著白素貞做了手印道「忘字心中繞，前緣盡勾銷。」語畢繞到我面前道「為什麼白娘子可以與許仙接下姻緣誕下麟兒，但是小青跟張玉堂在一起就會害了張玉堂呢？」
我小學的時候反覆看過《新白娘子傳奇》，可是一直都不太明白這一點，後來稍大些再看重播之後才明白「白娘子有一千七百年的道行，，已經褪掉蛇皮，化成人形。她下凡報恩之前有仙帝賜的仙丹，祛除她身上的所有毒氣，已經算是人了。但小青修煉八百年，雖能幻化成人形，但仍是妖精。張玉堂本就是天上的撿香童子，因著在天上看了小青一眼才動了凡心，下凡與小青了結這一段孽緣。人妖殊途又本是孽緣，怎可能修得善果？」
菡萏輕歎一聲道「我雖然可以幻化出人身，但若入水過久鮫尾立現，所以我還是妖吧？」
我聳聳肩道「你本就生得怪異，就連師叔歐陽元稹也說不清楚你的來歷。雖然今日薛玉說你有可能是三世癡情女，不過你也算得上是鮫人中異類了。」
菡萏不解的瞪大眼睛，我拉她在暖閣前園的貴妃靠上坐下道「首先，《搜神記》載：南海之外又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成出珠。鮫人珠色青白而圓潤，價值連城。你雖能泣淚成珠，但你的淚珠是色澤稱極的金珠，能月下映輝堪比夜明珠，實比鮫人珠又更加名貴百倍。」
菡萏笑著湊趣道「這說明了我厲害嘛！」
我睨她一眼，繼續道「《雲荒異界》裡又說：鮫人出生沒有性別，全憑自己的意識決定，變身時間長，且一生只能決定一次性別。而且鮫人通常無法再水外生存超過一天，上岸後需要每日服用藥物，並且花數小時在海水中恢復。我覺得你回水裡根本不是恢復，純屬好玩。而且也沒有因為上岸時間久而影響健康，日漸虛弱。」
菡萏驚異道「啊？我還可以決定我是男的？我當然應該當男的嘛，妻妾成群是件多麼好的事情啊！你想想，每天有人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還為了得到你的寵愛明爭暗鬥，光想就覺得好過癮哦。」
好在我早就領教過冷月的天馬行空，所以聽道菡萏的「妻妾論」我只是眼角有些抽搐「最重要的是，鮫人生於水中，因此身體保持著絕對的均衡，心臟位於胸口正中。但是你的胸口卻位於左胸，與常人無異。」
菡萏聞言低頭思索了一陣，抬起頭很認真的說了句讓我絕倒的話「霂凝，我覺得，我可能是混血兒。」
聽她這麼說我覺得之前我的所有擔心都是白費，誰若是攤上菡萏這個沒心沒肺的鮫人只能說是他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霉。撫著青筋暴起的額角，輕聲喚道「雪卉，安青，綠鄂去服侍夫人起床。」
在側廂房聽牆根聽舒服了的三人閃身出來，憋著笑行了一個萬福推門暖閣喚美女娘親起床了。
辰時剛到就有一群太監宮女穿著喜色衣袍進了凝裳宮，孫富海捧著聖旨喜氣洋洋走在最前面。我見狀連忙上前下跪接聖旨，孫富海這次倒是未扶我，只含笑道「霂夫人蘇氏，生性溫婉可人甚得朕意，今賜椒房之喜，行昏禮，欽此。」
這樣聖旨算得上是不倫不類了吧，可是我偏生覺得內心溫暖無以復加。三呼萬歲接了聖旨，綠鄂上前拿了兩個大金錠給孫富海。他也不推拒，笑道「那老奴就權當收了娘娘的喜錢咯！」
內務府分派過來的宮女太監流雲般在凝裳宮穿梭，修椒房，貼囍字，拉紅綢，一個個忙得風生水起。
美女娘親笑得合不攏嘴，拉過我的手道「霂凝，你入宮為妃雖是光耀門楣的事情，但為娘也希望見到你能生活愉快。你爹爹雖然位及人臣，只娶了我和兩房妾室，在夜煌朝算是妻妾少之又少的了，但就算這樣我都受了不少冤枉氣。說到底，又有哪家的妻妾暗地裡是和睦共處的？總免不了爭風吃醋，宮中妃嬪眾多，我總擔心你在宮中過得不安生。」
我婉聲道「母親，這宮中說來說去就是一個爭字。爭帝寵爭子嗣，後宮的勢力又與朝前息息相關，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你且交予我跟爹爹來處理。女兒入宮不過月餘，已經扶搖直上位及從一品夫人，母親且寬心罷了。」
美女娘親頷首道「你自幼聰慧過人，聖上又對你情深意重，如此一來為娘也倒放心了。只希望你早日為聖上開枝散葉，盡到妃嬪的本分。」
我盈盈俯首道「女兒謹尊母親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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