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院子裡,眼淚簌簌的落下來。暖風將樹上的花吹落了一地,竟像是一地緋紅的血。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團亂麻,心中百感交集,嗚咽不能言語。
薛玉將我打橫抱起,飛身回到靜閣,我伏在他胸膛無措的哭泣,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他將我輕輕放在床上,拿了靠枕放在我背後讓我靠著,又吩咐安青給我卸妝。安青和雪卉打了清水過來給我潔面,又將我頭上的飾物取下來,把長髮梳順。
我抱住自己的雙腳團縮在床上,長髮像是海藻般披散開來。薛玉端了凳子守在我身旁,握住我的手,輕言安慰道「霂凝,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她罪有應得。」
我用力掙開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悲慟「你不明白。」
薛玉再次將我的手握在掌心,低聲到「我明白。」
我已經不想再說話,只想讓淚水都流出來,也許一切漸漸會好轉。將臉壓緊柔軟的被面,慟哭的聲音被擠壓成動物般的嗚咽,彷彿是受傷的小狗般哀哀低嚎。胸口像是被大石壓住,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從現代到古代,我和她一起共同渡過的記憶是無法磨滅的,即使她這樣陷害於我,我也不曾想過要她的性命。我用盡全力撐起身子,啞聲問道「可知她是怎麼死的?」
薛玉搖了搖頭,復又道「狐狸在京城的眼線已經在查了,此事發生已有十來日,京中悼文都發出來了。稍晚些時候定會有消息的,你先睡會,遲些我們再來看你。」隨後帶著眾人都退了出去。
我倚在床頭,只覺得全身發冷,不由自主的顫抖著。起身點了安神的檀香,坐在桌邊一口一口的喝酒,漸漸冷靜下來。蔡小小自從來到古代之後就被蘇小小的魂魄所影響,對我充滿了敵意。在現代的她已經算是死了,空留下和我一起的那些記憶。她利用了我,傷害我和我的未出世的孩子。那現在在宮中死去的蘇小小,到底算是誰呢?
推開門,綠鄂和雪卉立刻迎了上來。我讓她們打些井水進屋,我挽起袖子,靜靜的用冰冷的井水湃面。井水扑打在面上,手指,面孔,身心都漸漸冷靜下來。安青端了一碗桂圓鴿子湯進來「主子,無雙公子已經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說待你冷靜了,就找人去叫他。「
我接過湯碗,安靜的喝完,拿絹子擦拭了嘴角「我已經沒事了,讓他過來吧。」
安青讓小丫頭去芊羽樓喚狐狸過來,雪卉用象牙梳子將我的頭髮鬆鬆的挽起來,又拿珠粉輕輕的塗了一層在面上,我擺了擺手道「得了,這樣就行了。談了個事情,又不是要覲見帝王。」
雪卉見我神色正常,連忙笑道「主子天生麗質,又不是沒有素顏見過帝王。」
我微微笑了笑,拿了一串星月菩提珠子在手中把玩,之前點的那只檀香已經快要燒完了,安青取了新的出來焚上「檀香可以安撫人的情緒,給人一種祥和,平靜的感覺。」
「檀香自然是好的,只是日頭裡熏了,有些像廟裡頭的感覺,主子又拿了佛珠出來數著,等這些燒完了,就打開門窗透透氣好了。」綠鄂小聲說著,又取了薄荷油出來給我揉太陽穴。
窗外日頭還是好的,海棠都有些謝了,我放下手中的菩提珠子道「快要立夏了吧,到了夏日人就更乏了,點了檀香容易犯困。立了夏之後就點些清淡的香吧,像菀香或者蘇合香什麼的。」
狐狸帶著一個著石青色交領長衫的男子進了屋,那男子個頭比狐狸高出一大截子,應該有個一米九左右,穿一襲緊身勁裝。最讓人驚訝的並不是他英俊的容貌,而是他亞麻色的頭髮和湛藍的眼睛。
他抬頭正好看見我打量他的眸光,冷哼一聲道「主子,你老說她與眾不同。見到屬下的面容還不是和他人一樣,像是在打量怪物!」
我抿了一口酒,搖了搖頭道「不過是長的帥點,有什麼好拽的。」
他錯愕的盯住我,狐狸連忙走到我身邊坐下到「這個是我樓裡的得力助手,十大殺手之一的比爾黯。平時都是易了容才願意出去做任務,我說你與眾不同,他才卸下易容與我同來的。」
我撇了撇嘴道「不過是個老外罷了,沒什麼值得稀罕的。你且說說你在京中查到了什麼。」
狐狸妖媚的眼中透出無盡的笑意,薄而上揚的嘴角透著邪魅,對比爾黯道「你還不對霂凝說說你查到了什麼。」
比爾黯這才回過神來,拱手道「屬下易容潛入宸宮,一直都在監視蘇小小的一舉一動。此次蘇小小實屬自殺,她說她不喜歡洗澡被人伺候著,結果一個時辰之後被人發現她將自己溺死在水中了。」
我凝神片刻,遂問道「據我對她的瞭解,她是萬萬不可能自殺的。你怎麼能夠肯定她是自殺的。」
比爾黯沉聲道「皇帝恢復上朝之後,太后請了一個得道高僧到宮裡來做法事,說是驅驅宮裡的晦氣。那高僧途徑蘇小小住的聽竹軒,非要進去一瞧究竟。進去之間見了蘇小小,兩人在亭子裡談了一會,那高僧送了一串佛珠給蘇小小。之後就離開了,夜裡蘇小小做了噩夢驚醒,開始神志不清,非要說自己是蔡小小。隨後日日夜夜不停抄寫大悲咒說是要贖罪,日頭裡被一個宮女奚落,說她是蛇蠍心腸的婦人,逼死了霂妃。夜裡她就自殺了,我侯在屋子外面,並沒有見過任何人在這期間出入過她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