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女人，白髮蒼蒼的女人。
隔著一張面具，沈梅清看不清她的真實容貌。
但沈梅清可以看清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很亮，亮得好像裡面有根鋒利的針，閃著可怕的寒光。
她白髮蒼蒼，應是風燭殘年，她的衣衫也已濕透，看來也應該很狼狽，奇怪的是，沈梅清無論如何也不會覺得她衰老，覺得她狼狽，反而她身上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威懾之力，讓沈梅清全身發冷。
霧島龍一的手更是冰冷得沒有一絲熱氣，這是前所未有的。
他不懼黑木正雄，不懼死亡，但他卻無法面對黑澤月。
此時此刻，黑澤月的出現對於他而言，真的比死還要讓他難受。
黑澤月走到霧島龍一面前，聲音依然淡淡的：「涵星，你今夜沒有殺掉冷雲飛？」
「沒有。」
沈梅清在旁問道：「你為什麼要讓他殺冷雲飛？」
黑澤月沒有理會沈梅清，雙眸只是冷冷地盯著霧島龍一：「你下不了手？」
「是的。」
「因為這個女人？」
「是的。」
黑澤月明亮的眼睛閃著奇異的光芒，她忽然緩緩道：「江涵星，你和你父親越來越像，不單長得一模一樣，連為人處世也越來越相像。」
「我本就是父親的兒子。」霧島龍一聲音沉痛。
「是的，你是他的兒子，為什麼你不是我的兒子？為什麼我生的兒子遠遠不如你，為什麼？」黑澤月聲音忽然變得嘶啞異常。
霧島龍一垂下頭，沒有說話。
沈梅清感覺到濃重的壓抑氣氛，也沒有說話。
忽然，霧島龍一抬頭，雙目露出堅毅之色：「島主，對不起，是我殺了黑木久洹，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黑澤月沒有接他的話，只是道：「黑木正雄已經告訴你說久洹是我的兒子？」
「是的。」霧島龍一黯然道：「就算島主要我的命，我也不感到奇怪。」
「江涵星，我確實想殺你。」 黑澤月眼神淒厲：「我只有一個兒子，你卻把他殺了。」
「我知道。」霧島龍一臉色淒然：「你那天叫我殺冷雲飛，其實就是想要殺我。」
「你幾時猜到的？」黑澤月聲音嘶啞：「你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你是個人格分裂者。」
「當我知道黑木久洹是你的兒子，之後又知道我與冷雲飛是同一個人，我就猜到你為何執意要我殺冷雲飛了。」霧島龍一的眼神更加痛苦。
「是的，沒人出錢要殺冷雲飛，是我想殺你。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是個人格分裂者。我想要看看，在人為的力量下，人格分裂者能不能自殺殘殺，哈哈哈，那種場面一定很恐怖，很有戲劇性……」
黑澤月哈哈狂笑，笑聲在雨夜中淒厲之極。
血濃於水，就算她不愛黑木正雄，可黑木久洹卻是她的親生兒子。
任何一個母親，面對殺子仇人，都無法做到真正的無動於衷。
所以她讓他殺冷雲飛，實際上是變相逼他自殺。
就算她的行為偏激而殘忍，可誰也不能說她不對。
「島主，那你把我殺了吧。」 在黑澤月哈哈狂笑中，霧島龍一聲音平靜地道：「希望你看在我多年來為黑澤堂做那麼多事的份上，求你放過清兒。」
黑澤月驀地停住笑聲，兩道寒光射出：「放過你的小情人，你以為有這可能嗎？」
霧島龍一黯然神傷，垂下頭，沒有說話。
不可能，他知道不可能。
多年前，黑澤月曾將一對情人的屍體拋去餵狗。今夜又怎能放過他們？
別說霧島龍一手中已經沒有半點武器，就算他手中有槍，他也沒有半點殺氣。
他可以殺死黑木正雄，可他知道他殺不了黑澤月。
即使黑澤月不會放過清兒，在他面前一槍殺死清兒，他還是做不到。
不管黑澤月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事，她都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授業恩師。
何況，她離開了她的親生兒子，卻把情敵的兒子撫養成人。
不管黑澤月出於什麼目的，她能做到這點，都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今夜他們會死在一起，沒人可以救他們。
「對不起，清兒，是我連累你了。」霧島龍一雙眸癡癡看著沈梅清，聲音哽咽。
「涵星，你別這麼說，當我跑到你面前時，我就已經沒有活下去打算了。」她也癡癡地看著他，卻露出一絲微笑。
「如果有來生，我還會像今生一樣愛你。」
「我也是。」她眼淚已經湧出，卻依然微笑。
他的雙眸眨出淚花：「如果有來生，我相信我不會是個殺手，我會是個很好的男人。」
「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好女人，也會好好地愛我。」她已聲音完全沙啞。
霧島龍一把她的手握得更緊。
黑澤月雙眸定定地看著他們，閃著冷冷的光，道：
「江涵星，現在就算我殺了你們，相信你們也會含笑而去！」
「是的。」霧島龍一與沈梅清幾乎異口同聲道。
「可我不會讓殺我兒子的人這麼幸福死去。」黑澤月瞪著霧島龍一，一字一頓地道：「我會讓你非常痛苦地走向死亡。」
一股寒意撲面而來，沈梅清身子開始發抖，霧島龍一緊緊地摟住她。
「你想要怎麼折磨我？」霧島龍一嘎聲道：「如果你想通過折磨清兒來折磨我的話，你會打錯算盤的。我和清兒都有能力來決定自己的死法。」
「我知道你們有能力。小姑娘身上藏著救人的金針，雖然她刺不到我，卻隨時可以把自己刺死。你也一樣。」黑澤月冷冷道：「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你的情人來打擊你。」
「既然如此，你還能怎麼做？」
「江涵星，我只須告訴你幾件事實，就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你想說什麼？」霧島龍一瞪著她道。
「十五年前你的母親死在你面前，你知道是誰殺死她嗎？」黑澤月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她是被殺手……不」霧島龍一腦中閃電般地掠過一個念頭，這種念頭讓他不敢去想，可又不能不想：「我母親……是被你殺死的？」
「沒錯，是我親手殺死你的母親霧島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