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黑木正雄轉移槍口的同時,沈梅清忽然朝霧島龍一顫聲道:「涵星,你真是黑澤狼?」
「是的。」他痛苦地看著她。
黑木正雄本想殺人,見沈梅清如此詢問,便暫停動手,冷冷地看著他們,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反正他們都是將死之人,有一場好戲可看,倒也不錯。
「那七個人渣,七個日本男人全都是你殺的?」
「是的。」
沈梅清的聲音顫抖得更加厲害:「姚寬也是你殺的?」
「不是。」霧島龍一用肯定的語氣道。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沈梅清喃喃自語,眼中閃著晶瑩的淚花。
「我是黑澤狼,清兒,你怕我嗎?」霧島龍一聲音沙啞。
「你對我這麼好,我怎會怕你?涵星,你是左非也好,是黑澤狼也好,我都不會怕你,我一輩子都會愛你的。無論是生還是死,我都會與你在一起。」
剎那間,霧島龍一全身如同電流閃過,顫聲道:「清兒,我殺人無數,死有餘辜,像我這種人,不值得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怎麼會不值得?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你就不允許我為你做件事嗎?」沈梅清眼淚流出來:「涵星,你知道嗎,我的心裡自始自終都只有你一個人,別的任何男人都不會入我的眼睛。」
「那冷雲飛呢?」霧島龍一聲音嘶啞,既感動又疑惑。
這是她第二次說她心中只有他一個人,可她又說她也愛冷雲飛。
「涵星,冷雲飛就是你,你就是冷雲飛,你們本是同一個人。」沈梅清痛苦地道。
「你說什麼?」霧島龍一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澤狼,她是說你有雙重人格。」黑木正雄在旁冷冷地說:「怪不得你和冷雲飛長得一模一樣。」
霧島龍一已經猜出來,可他還是不敢相信:他和冷雲飛竟是同一個人!
「清兒,這是真的?!真的?!」霧島龍一朝著沈梅清吼道。
「是真的。」沈梅清流淚道:「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就是怕你難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今晚我們就要死了,如果再不告訴你,你會一輩子誤會我,一輩子心裡都有個疙瘩。涵星,你要相信我,我一直都愛著你一個人。」
「清兒,我相信你!」霧島龍一痛苦而欣慰地看著她。
他與冷雲飛竟是同一個人,怪不得清兒今夜會說她愛他,也愛冷雲飛。
清兒確實是全心全意愛著他的,要不她剛才絕不會冒雨奔來,雖然明知道無法救他,還是願意為他而死。
剎那間,他發現他以前的所有痛苦都似已煙消雲散,他的生命有了價值。
「哈哈哈,哈哈哈。」黑木正雄又是仰天狂笑:「好一對癡男癡女!怎麼我黑木正雄就遇不到這麼愛我的女人?」
漆黑的夜裡,如煙霧飄落的雨絲,黑木正雄好像看到那個女人絕然離去,永不回頭。
黑澤月雖然不愛他,黑澤月雖然棄他們父子而去,可他還是愛著她,哪怕他身上抱的是別的女人,想的還是她。
不管他今生殺了多少人,他的本質上依然和霧島龍一有相似的一面:癡情。
霧島龍一和沈梅清似乎沒有聽到他的笑聲,只是癡癡相望。
大雨落在他們身上,他們全身都已經濕透,但他們還是癡癡相望。
黑木正雄的笑聲停止,緩緩地看著兩人,道:「既然你們願意死,那我成全你們。」
將槍對準沈梅清,因為沈梅清在前面。
沈梅清好似渾然不覺,只是癡癡地看著霧島龍一。
霧島龍一的全身濕漉漉,他倒在雨水中,他的頭髮零亂,可他的臉孔依然俊秀,眼睛依然明亮而癡情。
這是最後一眼,她一定要看得仔仔細細,把他深深地印在腦海中。
黑木正雄手指扣動板機。
就在此時,沈梅清眼前驀地一閃,似有雨絲疾飛。
不是雨絲,而是鋼針。
是霧島龍一用來自虐的鋼針,藏在貼身處,剛才黑木正雄的兩個手下搜到手槍後,就躍開,沒有注意到它。
黑木正雄向後仰倒,鋼針直接刺入他的心臟。
他臨死前面現不信之色。
黑木正雄既是黑澤月的師兄,冷焰門七殺手的師父,他的武功絕對不差,放眼世界,能與他對手的人屈指可數。在正常的情況下,霧島龍一若與他決鬥,只怕沒這麼容易殺死他。
可黑木正雄還是死在霧島龍一手中。不是因為他的武功不如霧島龍一,而是因為他已經不再對霧島龍一設防。
他以為霧島龍一手中無槍,身患頑疾,又一心求死,已再無力氣與他對抗。
可他沒有想到,愛的力量竟如此之大,能讓霧島龍一重生。
黑木正雄臨死前才真正明白一個道理:有種人除非他死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你就千萬不能低估他。哪怕這個人倒在泥濘中全身發抖,也不能看輕。
可惜,他醒悟得太遲了。
他已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砰」的一聲,黑木正雄一針斃命時,手中的子彈朝天射去。
就在這一剎那,霧島龍一猛地躍起,兔起鶻落,奪走黑木正雄手中的槍。揚手就朝黑木正雄的兩個手下射去。
「砰」
「砰」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就像是一抹輕煙,他的行動實在太出乎人的意料,誰也想不到這個剛剛還在泥水中掙扎頭疼欲裂手中沒有武器並且一心求死的病貓,會忽然變成一頭猛虎。
黑木正雄的兩個手下剛剛意識到危險,就死在霧島龍一的手中。
也就短短幾秒鐘,霧島龍一一舉殺了三人。
「啊——」沈梅清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她終於明白她的心上人武功有多高,高得已經出乎她的想像。
霧島龍一站在雨中,搖搖欲墜。他劇烈地喘著氣,嘴唇咬出血,按住頭部,忽然再次倒在雨中。
他一直都頭痛欲裂。剛才剎那間的攻擊,已經用盡他的全力。
他本來已經必死無疑,可當他看到黑木正雄要殺清兒時,憑空起了莫大的力氣。
清兒的愛給了他最大的力量。讓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就算他死有餘辜,可清兒不能死,清兒是無辜的,清兒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這種念頭支撐著他,讓他死志全泯。
他的手槍雖然沒了,可他的鋼針還在。
只要手中有武器,他就有信心殺人。
只要他不想死,這個世界幾乎沒有人可以擊垮他。
唯一能殺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不顧自己幾乎要炸開的頭疼,向黑木正雄進行了最致命也是最後的一擊。
一擊成功。鋼針刺中黑木正雄的心臟,不偏不倚。
之後又一舉殺死兩人。
當敵人全部消滅之後,霧島龍一才感到頭部劇痛,才感到氣衰力竭,感到生命的力量一絲絲地從他身上抽離。
他倒下去。
雨中,沈梅清撲在他身上,流著眼淚道:「涵星,你要撐住,我帶你回家。」
霧島龍一喘息: 「清兒,我……撐不……下去了。」
眼前越來越黑,氣息越來越弱,他已瀕臨死亡。
「你一定要撐下去。」沈梅清流淚道:「我現在就治你的病。」
離家還很遠,她又不會開車,她不能等到家後再給他治病。也許那時他已經死了。
她背著他,一步步地挪到不遠處一家大門緊閉的商店的屋簷下。
屋簷較寬,雨又漸漸地小了,飄不進去。
不遠處的路燈一絲光線飄過來,使這裡不致於漆黑如墨。
先替他把脈,沈梅清臉色頓時蒼白如紙。
霧島龍一脈相氣若游絲,已然生命垂危。
不管他傷得有多嚴重,她都要盡一切力量救活他。
沈梅清取出已經準備好的金針,穩穩地朝他的頭部穴道刺去。
霧島龍一面現異彩,清兒真的會醫術。
在她扎針其間,他一直癡癡地看著她,雙目一眨不眨。
也許是因為神奇的金針,也許是因為他內心已不再絕望,他的頭不那麼痛了。
「清兒——」他癡癡地看著她:「清兒,今夜你怎麼知道……我走了?」
「涵星,你剛走我就知道了,可我不敢留你。」沈梅清眼中眨出晶瑩的淚花,緊緊地抱住他,溫暖他。
「你為什麼不敢留我?」霧島龍一蒼白的臉孔露出蒼涼的微笑。
「我這樣做的話,只會讓你更難過。我怕你活不下去。」 沈梅清嘶啞著聲音道:「我只能遠遠的跟著你。因為怕你發現,我還不敢靠近你。」
「清兒——」霧島龍一動容地看著她:原來清兒瞭解他的心情,真的瞭解他。
忽然,他的眼神劇變,原本蒼白的臉色變得像死人一樣慘白。
他忽然抓住沈梅清的手,抓得很緊很緊。
「大哥,你怎麼啦?」見他忽然變色,她大吃一驚,他本來已經好多了,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是因為濕衣服粘在身上太冷嗎?
「島主。」霧島龍一顫聲道。
黑澤月來了,他竟不知她是在什麼時候來的,更不知道她在這裡守候了多久。
「涵星,島主是誰?」沈梅清奇道。
「我就是島主。」聲音淡淡的,沒有帶一絲感情。
沈梅清霍然回頭。
飄搖的路燈下,霧一般的雨絲中,出現一條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