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手裡握著一柄慘白的刀,雙目殷紅,滿臉的仇恨,渾身的殺氣。只是她脊背背著一個包裹,包裹裡有生物在淺淺蠕動,不知道是什麼物事。
他看了白冰冰一眼,徹底明白,這個女人引他入甕。
「你是誰?」孤北臣冷靜地問那個黃衣的女子。
他因為廢除七殤經,武功盡廢,此刻簡直是手無縛雞之力。「你來取本王性命?」他沒有驚慌,只是冷靜地問那女刺客。
黃衣女子緩緩走近,聲音清洌:「我姓蕭,名叫雪丫,是北平燕王部幕僚。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天的確想殺你的。」
當日閃紅峽谷生變,她,苻離,還有歐家碧目睹了孤北臣逼他親生父親自殺的經過,被孤北臣追殺,不得已之下全部投到北平燕王帳下。
孤北臣淡淡一笑,即使此刻面臨死亡,心底卻有種解脫的感覺:「我武功盡廢,護衛也散在嵌春宮外,你殺我很容易。不過,就算我死了,齊燕的逐鹿之戰還是不可避免。」
雪丫冷冷地笑了:「你錯了。我今天不殺你。我今個兒之所以來這裡,是主子讓我把一件物事送與你。你要不要?」
孤北臣視線放在她背後的背簍上,難道她要把背簍裡的物事給他?
那背簍裡面是什麼?
雪丫道:「不過我主子也說了,你若要這物事,必須答應她兩件事,第一,放掉寧王和寧王妃。」
孤北臣冷笑:「放虎歸山的蠢事,本王不能答應。」以前因為白紫蘇的緣故,已經放過李孝玨一命。他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雪丫不管他如何反應,又道:「第二,過兩日便是你和南詔公主大婚之禮。我主子要你把大婚取消。」
孤北臣神色淒絕,眼神裡湧動著蕭瑟的無奈:「那是國是所逼。本王身在高位,婚娶之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雪丫冷笑:「王爺爬的太高了,連娶什麼樣的女人都無法做主。所以注定做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
孤北臣似乎被她刺激到了心中最慘烈的事,臉色一白,雙目也越發地血紅,那清秀白皙的臉沒有了白日戰場上的風姿傲然,君臨天下,反而多了幾分淒絕孤獨的味道。
驕傲就像慘敗的木葉,散落下,悄無聲息。
「我真是可憐你。」雪丫眼睛裡儘是憐憫,道:「罷了罷了,你看看這背簍,便會答應我所有的條件了。」
話畢,把身上背簍摘下,掀開蓋在背簍上的黑色披風。拍了拍背簍邊沿,柔聲道:「小公子,快點出來,見你親爹啦!」
孤北臣驀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背簍。那裡面竟然是個小孩?
親爹?不會是以前自己惹下的風流債吧。自打攻打下京城,佔據有利的形勢,天下唾手可得,眾部下紛紛上書擁他稱帝。當然,一些私生子也紛紛冒了出來。
他對小孩沒有興趣。不過還是認真地看著那背簍。
背簍先是露出一隻白嫩嫩藕節一般胖乎乎的手臂,接著一個冰雪可愛的垂髫小男孩從背簍裡爬了出來,一身白色的衣服,纖塵不染,因為背簍太高,他個子小,好半天才爬下來。
「雪丫頭是壞蛋,我讓大爹爹打你。」小孩兒努著嘴,嘟嘟噥噥地埋怨雪丫: 「讓我二爹爹剪了你的頭髮。讓小爹爹打你屁屁。」
小孩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整個孤北臣的翻版。小臉特別驕傲,嘴裡咕噥著埋怨:「竟然把我放在背簍裡,雪丫頭你好壞。」
孤北臣看到小孩兒的樣子,心裡忽然緊緊揪著,忍不住大聲地問:「你大爹爹,二爹爹,小爹爹都是誰?你娘又是誰?」
小孩怪眼一翻,「我憑什麼告訴你呀?你陪我玩吧,我高興了就告訴你。」小屁孩還挺驕傲。
雪丫對孤北臣道:「孤北臣,這是你的兒子。從今以後,這孩子就還給你了。但你要遵守約定,放了寧王和寧王妃。那大婚也必須取消。如若你做不到。我主子也沒有辦法。只好當這孩子沒有生過,跟您斷絕一切往來,相見便也如陌生人罷。」
話畢,雪丫身子輕盈一躍,躍上宮牆,消失在月色之下。
孤北臣緊走幾步,「你家主人是誰?」可是無人回應。
看到雪丫走了,白冰冰瑟縮著後退,今天她串通燕王的人來害他,他會不會惱羞成怒,連妻妹的面子都不給,殺掉她和寧王?
那小孩自顧自地在地上玩耍,一群鴿子飛過來,他蹲下來逗弄鴿子,沒有一點認生感,玩的不亦樂乎。
孤北臣是沒閒情顧及白冰冰的,他只是屈下膝蓋,蹲在小孩兒旁邊,「你娘長什麼樣子?」
小孩依舊低頭玩鴿子,口齒不清地道:「她額頭有個傷疤,胳膊上帶著個好看的手鐲。」
這不就是白紫蘇的特徵?
孤北臣忽然激動起來,強自忍耐,又問:「她如今在何處?」
小孩不太搭理他,好半天才不耐煩道:「死了。」
死了?孤北臣的神情僵硬住,他顫抖著站起來,身子微微發抖。
小孩望著剛才雪丫走的方向,蘿蔔小手一指,聲音說不出的生氣:「我娘說,讓我找我爹爹去,從此就當她死了。我娘是壞人,不要我了。」他說著小臉便皺了起來,眼睛裡也泛上了淚花:「我想我大爹爹,二爹爹,三爹爹,小爹爹。我最喜歡我三爹爹。我三爹爹長的可漂亮了。」
這幾個爹爹又都是誰?孤北臣如同死水的心被他的話又挑起生機來。他的娘親還活著。
是不是紫蘇?
不過他很快滅掉自己這個想法,紫蘇已經不在人世了,自己是癡心妄想了吧。
他看了好幾眼小孩,心情格外複雜,這孩子長的像他,但是從他五官上竟然看不出他母親的痕跡。他娘親到底是誰?
謎團攪動他五臟六腑,難受的他坐立不安。
過了好半天,他大聲地吩咐:「來人,備馬。」
他好笨啊,只要追到雪丫,不就知道男孩母親的下落了麼。
赤炎把白龍駒牽過來,他擺擺手,不讓任何人跟隨,只摘下錢春宮院門那盞紅燈籠,騎著馬向宮外奔去。赤炎不放心,著人悄悄跟著他隨行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