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愛成殤:蝶戀花 侯門似海 生機(一)
    紫甦醒過來時,孤北臣正坐在那裡看著她。目光一瞬不瞬,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再抬頭看,卻愕然一驚。因為孤北臣雙眼血紅,目露瘋狂之色,如在東鎮高台上一樣的驚悚神色。

    紫蘇被他毛骨悚然的眼光看得一陣心寒。輕聲道:「你,你怎麼了?」

    「聽……」孤北臣臉朝向來石室入口,喃喃道:「有沒有聽到一陣嗡嗡聲?」

    紫蘇仔細地聽了聽,卻什麼也聽不到。便木然地搖了搖頭。

    孤北臣又豎著耳朵凝神傾聽,過了好久,才喟然一聲長歎:「藍離,寓意難離,卻終究還是要與它的主人分開了。」

    紫蘇一點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怔怔地看著他。

    孤北臣淡淡開口,聲音竟然聽不出悲喜,眼睛裡的那絲血紅也慢慢褪去:「我剛才將藍離釘在山壁上,但是現在有人將藍離劍拿走了。我,我終究是擺脫它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樣的人再用它來呼風喚雨,無盡殺戮。不知這是憂還是喜。」

    看來孤北臣和藍離劍之間已經產生了感應。他竟然知道藍離被拿走了。「或許是三哥吧,他一直想得到這把劍。你說,他會不會發現我們?」紫蘇無限擔憂,又滿心地堅定:「無論如何,我都不允他再傷你!」

    孤北臣又歎了口氣,眼神裡竟然是濃濃的不捨和憂慮之情,沉沉道:「方纔藍離在向我告別呢。想當年,師父將藍離交給我離開山洞時,藍離也發出過這樣的悲鳴,然後師父就再也沒有回來,藍離悲鳴就意味著生死別離,意味著血光之災……」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隻纖纖素手摀住了口,「我讓你再說!」紫蘇另一隻手抓住了孤北臣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你說過的,怪力亂神。不要胡說八道。我們都會好好的。」突然之間,心底升起強烈的求生意志,竟然不想死了。

    孤北臣一絲痛楚在眉間一掠而過,卻面色依舊坦然平靜。他用傷手緊緊地攬紫蘇在懷,喃喃說道:「我娘親就是冰冷而孤獨地死在這裡,死的時候她一定很害怕……所以,我不會讓你這樣就死。除去兒女情長,我平生有兩大心願,一是讓萬里河山都將姓孤。」

    孤北臣第一次對紫蘇說起他的理想。紫蘇心一下子被他鼓蕩起來,果真是愛他所愛,感他所感。他們從來沒有這麼貼心地交談過。心底那層隔膜被捅破,愛意在心間緩緩流淌。愛,總是給人帶來希望。原來自己不想死,是因為他。

    但是孤北臣不想死,卻不是因為愛。

    孤北臣停頓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聲,神色沉鬱而決絕,繼續道:「二是找出我師父,問問他當年既然勾引娘為他擔了紅杏出牆的惡名,卻為何又讓她孤單冰冷絕望地死在這山洞裡,到死也沒能等到他來救。我絕對不相信他會因為研究水龍八方陣三個月就耗盡生命,定然另有隱情。」

    「你師父是?」紫蘇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猜了出來:「殷野宜?」她記得歐家碧說到這個名字時,孤北臣渾身一震。那時就懷疑孤北臣與殷野宜的關係。

    孤北臣沒有否認,只接著道:「說起殷野宜這個名字,天下少有不知道的。只是這些年,恐怕再無人提起了。畢竟銷聲匿跡十餘年。想當年,他聲名鵲起時不過二十,已經是東鎮教教主司空瀚海手下左護法,一把藍離劍不知道令多少英雄聞風喪膽……有一年,他突然發瘋似的,干了許多跟朝廷有關的大案,有一次,一夜間殺了十幾個當朝二品以上的官員,東鎮教就是因此才和朝廷結下了仇。他這樣的人,怎麼會認識我娘,我娘不會武功,只是一個弱女子,而且是我父王的妾……

    雖然殷野宜因為娘的原因教我武功,給我他的寶劍,可是我有多恨他……我娘說我不是父王的孩子,是殷野宜的孩子。而父王卻說我就是他的骨血,可是既然我是他兒子,他卻為何從小那般冷漠對待我,如今還想剝奪我的世子之位……我一定不是姓孤。我姓殷……不,不,我姓孤,我從小就姓孤。」孤北臣痛苦地念叨,眉頭緊緊皺著,神思飄忽,眼睛裡又泛出血紅的顏色,看起來詭異而妖艷:「誰來告訴我,我倒底姓什麼?」他緊緊地抓著紫蘇的手,指甲摳得紫蘇白嫩的肌膚生疼。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多年。他真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真相。

    「夫君……」紫蘇心慌,拉了拉孤北臣的衣袖,而孤北臣卻不為所動,依舊是瘋狂如魔的表情。紫蘇一急之下,想不到別的辦法,就捧住他的臉,深深地吻下去,唇舌糾纏,甜膩而溫馨。孤北臣眼中逐漸清明,紅色褪去,漸漸地身體不再顫抖僵硬,逐漸沉浸在這個溫柔香甜的吻中。

    兩人的身影在微弱的燈光下折疊而又拉長。

    一吻罷,紫蘇差點喘不過氣來,可是依舊輕聲細語地安慰道:「殷野宜一定知道你的身世,我們只要找到他就真相大白了。」

    「可是我怕……」

    「怕什麼?」

    「如果證明我不姓孤,那我第一個心願就沒有辦法達成。我不甘心。」 孤北臣眼睛裡一道冷冷的厲芒一閃而過。

    「北臣……」紫蘇念著孤北臣的名字,道:「我可以叫你的名字麼?」

    孤北臣明白她是希望他對她平等相待。點了點頭:「今後你就叫我名字,何必拘於俗世的禮數。你叫我北臣,我叫你紫蘇,多好!」

    「北臣……百歲如流,歲月冷灰,何必執著呢?」紫蘇輕輕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啊。」

    孤北臣有些茫然地看著紫蘇。半晌道:「紫蘇,我只是不想讓自己後悔。」

    話剛一說完,突聽一聲巨響,如天崩地裂一般。孤北臣慌忙間將紫蘇護在懷中,兩人朝巨聲之處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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