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依問道,「好些了嗎?」
「你真記得我,謝謝你。」話筒裡傳來舒雅高興的聲音。
「看你,又客氣了。」
「不由地想說謝謝你。今天好多啦,沒那麼疼,明天就沒事了。我一般也就是三天,今天多一點兒。」
「那還好些,天數多的話,可就受罪了。」
「你,現在有空兒嗎?我想見見你。」
「我有空兒。」
「那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那行,去哪裡吃?」
「我現在南昌路上的洛陽大酒店門口,你離這裡遠嗎?」
妍依再次苦笑了一聲,就算是遠又有什麼關係,就是此時去天涯海角她也會去的。
「那你等著,我一會兒就過去了。」
小區院裡的燈光滿滿的,廚房裡忙碌著主婦們的身影,只有自己站在這雪花下孤芳自賞著。
攔了一輛出租車。坐在車上,看著飄灑的雪花在燈光的映襯下盡顯得是那樣的孤寂。
十幾分鐘後,車停在了洛陽大酒店。舒雅在那裡站著,不時地伸出手哈一哈,再摸摸臉,像個小女孩兒。
妍依下了車。
舒雅見妍依來了,笑著迎過來,拉住妍依的手說,「謝謝你能過來。」
舒雅的臉凍得紅紅的,手也冰冰涼,「今天冷,你該穿的厚一點。」
舒雅仰起頭,看看天,雪花片落在她的鼻子,「沒想到會下雪。沒事的,飯店裡有空調。」
妍依看看大酒店,就問,「就在這裡吃嗎?」
「嗯,這裡挺好的,我和老公常過來。」
點過菜之後,舒雅看著妍依,好像有話想說的樣子。
「怎麼這樣看著我?」
舒雅沉吟了一下,淺淺一笑,說,「這樣突然地約你出來,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妍依頓了一下,也輕輕一笑,「為什麼這樣說?」
「通常,這個時候都是家庭主婦們忙碌的時候,可我卻把你約出來,怕你丈夫會因此生你的氣。」
妍依的身體顫動了一下,隨即輕輕一笑,說,「我是一個人,沒有丈夫,這下,你不用擔心了吧?今晚上,你想吃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我會一直陪著你。那這麼晚,你怎麼會出來的,跟丈夫請假了?」
舒雅也笑笑,「我剛才就是從他公司出來的,他在忙,說是有一份文件趕,顧不上陪我了,我就想到了你。」
「男人都是這樣。」
「是啊,工作起來,別的什麼都不顧了。」
「那你的孩子呢?不在你們身邊嗎?」
舒雅臉上不好意思了,「我們沒有孩子。」
妍依想到了王梅梅,不知道眼前的舒雅是不想要,還是生不了,舒雅就不敢問下去了,但又不知道該怎麼樣把剛才的話圓下去,一時間出現了尷尬,難為情地看著舒雅。
舒雅淡淡地笑了下,說道,「沒關係的,「其實,我約你出來就是想和你說說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和你說,自從昨天見過你,你就一直在我的眼前晃悠著。」
妍依輕輕笑著,「是我們有緣吧。」
「是啊,車上那麼多人下來,只有你過來幫助我。雖說我是本地人,在這裡生,在這裡長,從沒有離開過,可我卻沒有幾個朋友。」
妍依輕輕笑了,「我不是本地人,有了你這個朋友,以後,我就不孤單了。」
「那好,來,為我們的認識,乾杯。」
「為我們成為朋友乾杯。」
倆人一口氣喝乾了杯中酒。
舒雅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看著妍依,她的表情像是在做一個的決定。
妍依看著她,靜靜地。
終於,舒雅說,「以前是我不想要,所以沒生。可是,昨天在醫院,醫生告訴我,我根本不能生。」
妍依手中的茶杯掉在了桌子上,水灑了一桌子,又碰見一個不能生的女人。
見妍依慌亂,舒雅笑了,「你看,連你都這樣,可想而知,我的丈夫是怎樣的一種心境了。」
妍依輕搖了下頭,苦苦地笑了一笑,「我昨天,認識了一個和你一樣的姐妹。」
舒雅怔了一下,苦澀地說,「也不能生嗎?」
妍依點點頭。
舒雅的淚水又流了出來。
妍依不想勸,哭一哭,有好處。
舒雅哭了一會兒後,恢復了心態,問道,「你說你是一個人,是沒結過婚,還是已經離婚了?」
妍依頓了頓,說,「是離婚。」
菜陸陸續續擺上來,舒雅還要了一瓶酒,把酒倒進杯裡後,舒雅端起來,說,「為我們的緣分乾一杯。」
舒雅的提意讓妍依笑了,「為我們的相遇,乾一杯。」
倆人仰起頭一下子全倒進了嘴裡,對著杯哈哈笑起來。
舒雅把手機關掉了。
妍依看後也關了機。
於是倆人相視一笑,舒雅說,「今天我們倆人好好放肆一回,喝醉了就在這裡睡一晚。」
妍依就想起來上一次和馬思思在牡丹大酒店裡,也是這般喝醉後在那裡睡到了半夜,妍依就不由地笑起來。
「你笑什麼?」舒雅問。
妍依就說了出來,舒雅也笑著,「行,你已經有過經驗了,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來,再來乾一杯。」倆人就又乾了一杯。
舒雅把酒倒上後,把服務員叫進來,安排好喝醉後的事情。服務員出去後,妍依就說,「你還來真的呀?」
「以防萬一吧。」
於是就為以防萬一又乾了一杯。
三杯酒下肚,舒雅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你知道嗎?我先前並不知道我不能生孩子的,我還一直避著孕呢,你說可笑不可笑呀,還浪費了那麼多的避孕工具,你說,這十幾年下來該是多少錢呀,你說?」
「還有,每次做的時候,心裡還在擔心著萬一懷孕了怎麼辦?」
「所以,有時候,感覺就不是很好,我老公就有些失望。」
「不過,他還是很疼我的,從來沒有為這件事情生過我的氣,還安慰我。」
「當時你並不知道不能懷孕,那你為什麼不要孩子呢?是你不喜歡孩子嗎?」
舒雅就又喝了一口酒,「不是不喜歡,是有些害怕。」
「害怕?你是怕生孩子時候疼?」
舒雅搖搖頭,然後又喝了一口,眼睛開始迷離,「我爸和我媽,一天到晚就是吵架,每次吵過架之後,媽媽哭著對我說:舒雅呀,若不是怕你被後爹欺負,媽媽早就和你爸爸離婚了。我爸也是這樣說:舒雅,若不是怕你被後娘虐待,爸爸早就和你媽媽離婚了。可是,到最後,他們還是離婚了。爸爸先結婚,後娘不肯要我,就把我扔給了我媽。我媽沒過一年也結婚了,後爸不喜歡我,親媽沒辦法就又把我扔給了我姥姥。」
說道這兒,舒雅就笑,笑的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
妍依也跟著眼淚鼻涕一大把。
「妍依,你知道嗎?我的姥姥,我的姥姥是什麼人嗎?」
妍依就問,「什麼人?」
「你看過瓊瑤的《三朵花》吧?」
「看過。」
舒雅就笑,「我姥姥呀,就是那三朵花的媽,她也是那樣給我媽媽灌輸的,說天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別相信男人的愛情。可我媽沒聽,嫁給了我爸。所以,我媽和我爸離婚時,我姥姥就數落我媽:早就給你說過的,讓你別相信,別相信,可你就是不聽,這下知道了吧,當媽的沒有騙你吧。」
「後來,我媽把我扔給我姥姥時,這一回,我姥姥就劈頭蓋臉地罵我媽,你個死丫頭,說給你聽你別不信,非要嫁給那個臭男人死男人。見你死活要嫁,我就又給你說,若是不保證一輩子白頭到老,就別生孩子。」
「你個死丫頭,又不聽,偏偏的,結婚沒到日子就把這個倒霉丫頭給生了下來,你說說你,你真是個壞到家的死丫頭。罵歸罵,姥姥還是撫養著我,只是呀又把這思想開始給我灌輸了,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千萬別去招惹他們,好好學習,學到本事,自己養活自己,不靠那些臭男人。」
舒雅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杯子就在手裡端著,不時地轉著圈。
「我每次聽,每次姥姥都讓我發誓,要聽話。於是我就發誓:好好學習,不談戀愛,不找男人,不結婚,不生孩子。我呢,從中學到大學,從大一,到大二,我都沒去找男人。姥姥高興壞了,以為她的灌輸終於起作用了。可是,等到我遇見我丈夫後,我才知道媽媽為什麼不聽姥姥的話了。」
「男人,男人就是女人的剋星,我一見他我就把姥姥幾年來的灌輸全扔到瓜娃國去了,不顧姥姥的反對,和丈夫結了婚。可是,我聽了姥姥的另一句話,那就是不生孩子。父母親的婚姻,給了我太大的影響,沒有誰能夠保證一輩子。我告訴丈夫,我不想因為孩子分享了對你的愛,想不到,丈夫卻答應了我。」
「可是,我現在想生了,非常非常地想生一個,沒想到,老天爺卻給了我一個雷擊,我不能生。哈哈,我舒雅的肚子裡沒有孩子。你知道嗎?昨天大夫告訴我,我根本就不能生孩子的時候,我是什麼樣的嗎?我看著他,就好像是看著老天爺,我給他跪下來,求他救救我,求他給我一個孩子。他看著我,無能為力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