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纖弱的身影在偌大的院子裡徘徊著,一步又一步,往主樓的大門走去。
伴隨著她機械性的動作的,是她腦子裡滿滿的話。
楊嬸說,楚寒是跟著出去的……
那代表楚寒那天也在這裡?可是,她卻不記得。
楊嬸說,楚寒連衣服都沒有換……
就算他在這裡,為什麼要換衣服呢?她,還是不記得。
腦中模糊畫面一個個的浮現,可是,她最終還是想不起來。
小手撫上有些疼痛的額頭,柳眉緊蹙著,又來了!
每次當她很用力的去想時,頭就會越來越疼,錐心刺骨的疼。
甩了甩腦袋,撫著門口的牆壁,桑柔緩步跨入大門,空曠的客廳內,豪華的樓梯就顯示在眼前。
小身子怔怔的站立著,木訥的看著樓梯,一分鐘又一分鐘。
除了先前腦中殘存的片段,她想不到更多的。
小身子往前,一步一步的前進著,她在努力地想,很努力很努力。
即便頭很疼,她也想努力的想起來,因為,她竟然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摔下來的。
一直以來,她都認為是自己一不小心滑下來的,可是楊嬸說,那天宸御在,楚寒也在。
他們,都在……
糾結的眉心始終沒有舒展過,前行的步子直到踏上了樓梯的台階,才停了下來。
站在台階上,她強迫自己去細想,想讓自己在事情發生的地方想起來,哪怕只是一點點,一個片段也好。
可是沒有,她還是覺得陌生。
一步步的上樓,緩緩地,腦中有些許的東西若隱若現,但是卻浮不出具體的影像。
天!
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記憶殘缺的生活?
什麼時候,她才能懂得宸御眼中的那抹遲疑代表了什麼?
☆……☆…雲台書屋首發…☆……☆
桑柔剛放下碗筷,就見到原本說了不回家吃晚飯的沐宸御進了門。
衣服上有斑斑的雨跡,看來是淋到雨了。
楊嬸迎了上去,一邊不忘叨念著:「先生回來怎麼也不說聲,我好給你撐把傘去,你看都濕成這樣了。」
沐宸御一邊卸下身上被淋濕的外套,一邊答話:「沒事,就一段路。」其實,他將車停在了院子裡,進來的話連一段路都算不上。
只是雨太大,還是淋到了。
「怎麼樣?還有吐嗎?」將衣服交給楊嬸後,他走近桑柔,不忘細心的詢問。
桑柔搖搖頭:「好多了。」意外的同時,想到他對自己的隱瞞也有些失落。
「那就好。」覓了眼桌上的空碗,他放心了很多。
「你還沒吃飯吧?」忍不住關心,她搶著兩人的對白。不過,見他一臉的雨水,還是改變了注意:「我看還是先洗澡吧,你都淋濕了。」他的髮絲都在滴水了,可見這場雨的確下的挺大。
「也好。」沐宸御點頭,大掌伸出牽起她的手帶著她離開餐桌:「來,去房間等我,我等下有話跟你說。」
他想,他應該將他們的未來好好地計劃一下了。這點,兩人應該商量下才行。
桑柔狐疑的撇過頭,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兩人順著樓梯一步步的往上,和諧的氣氛令人感到十分的安逸。
掌心中的小手有那麼一下下的緊握,不過他還是注意到了,轉過頭,對上她那雙疑慮的眸子:「等下跟你說,你先去房間裡靠一會兒,我去洗澡。」
說著,俯身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然後鬆開了手。
「等等,不去房間洗嗎?」他去客房做什麼?
沐宸御抿唇一笑:「不用了,如果想睡覺就睡一會兒,我不吵你。」說著,修長的身影一邁,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據說孕婦都會嗜睡,看來他還是給她個機會睡一覺吧,免得吵到她想睡也睡不著。
桑柔訥訥的站在原地,他是怕吵到她?
奇怪!
小身子一轉走向臥房,一進去,困意就席捲而來,脫了拖鞋就鑽進了床鋪。呃,好像越來越想睡覺了呢!
他的話,很體貼,但是每一句都不是她想要的對白。
小手覆上自己的小腹,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如果肚子裡真的有小寶貝的話,他會怎樣呢?
楊嬸不是說跟他提過了嗎?那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是不喜歡孩子?
要不,就是楊嬸的話他沒聽懂?還是,他準備等下跟她商量來著?
睜著眼睛,她開始想著他等下要跟她說的話。
他說的這麼神秘而慎重,一定是大事吧!
希望,是好事……
迷迷糊糊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具體是過了多久,她醒過來,卻發現沐宸御還沒在。
還在洗?
迷糊地下了床,屋外的走廊一片的明亮,她順著走廊往那一頭的客房走去。
才剛走出幾步,就見到沐宸御出了客房的門,一邊擦拭著濕漉漉的髮絲,一邊朝著她走來。
熟悉又陌生的畫面一下子將她侵襲,整個身子不由得佇立在原地不動。
「怎麼了?」沐宸御彎下身,問著一臉呆滯的桑柔。
桑柔驀然的回神,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洗、洗好了?」望著他,但是,卻莫名的感到一絲怔忪。
狐疑的視線在她身上掃視了一遍:「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桑柔呆愣著點點頭:「還好。」她是不舒服,不舒服剛才他走過來時那個畫面,彷彿以前出現過一般。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
停下手中的動作,牽起垂在身側的小手,緊緊地包裹著:「來。」說著,帶著她進入臥房。
本來不想吵到她,結果,她好像沒有睡過的樣子。
桑柔順從的跟著他,掛著臥房裡的睡袍,好像不是這個顏色……
是她記錯了,還是什麼時候換過了?
畫面,一遍遍的侵襲著她,有個模糊的身影一遍遍的朝著自己走來。
桑柔沉在自己的思緒中,等她回神之際,沐宸御已經將她安放在玫瑰床上了。
「睡覺吧。」他坐在床沿,擰著眉這麼告訴她。
桑柔拉住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宸御!」她害怕,害怕心底的那份空洞。
她發現自己,忘了好多好多。
她甚至害怕,自己想起來之後的真相。
會是和現在一樣嗎?
看著了她凝聚著的緊張,沐宸御俯下身,認真的審視著她的眸子,她的眼中,有害怕存在。
「怎麼?緊張什麼?」他問,回握住她些許顫抖的小手。
桑柔沉默著,良久,她搖頭:「沒事,我只是在想,你要跟我說什麼?」
顯然,她的答案並不能一下子說服他,他深邃的眸子還是不放心的盯著她。
不過,他沒有追問。
「你先睡覺吧,我想,明天說也一樣。」吻了下她的手,他低聲呢喃著。
他們的未來,需要好好地計劃,不差這麼一點點的時間。
何況,她真的好像很累。
桑柔淡淡的回視著他,從他的眼裡她看到了一份若有所思。
他,到底要說什麼?
他一向都是個果斷的人,什麼事情,可以讓他想說卻也可以拖著……
抬起另一隻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她乖巧的點點頭,然後閉上眼,將眼底即將湧現的失落掩蓋住。
他不喜歡,她一定會喜歡。
她的依順,讓他想到了以前的桑柔。
以前的她,總是那樣的順著他,不管他多冷多淡,不會抱任何的怨言。
因為她,將蕾蕾的事全部都攬在身上了。
驀然一驚,他有多久沒有想到蕾蕾了呢?
他的心,早已被桑柔站得滿滿的,竟然連一塊空虛都沒有餘留。
低頭親吻著掌心中的小手,視線無意識的落在她小手撫著的小腹上,笑意柔柔的襲上嘴角。
拉起被子,將她好好地蓋住,然後大掌不自覺的隔著被子輕輕的撫摸著。
真的有一個小生命要來臨了嗎?
他希望是!
看來,他真的要給她準備一個婚禮了。
☆……☆…雲台書屋首發…☆……☆
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驚醒了睡夢中的兩人。
沐宸御坐起身,伸手將床頭櫃上的手機抄起:「喂?」熟悉而陌生的手機號讓他不悅的蹙眉。
「表哥……」
白依?
嗚咽聲讓沐宸御的心驀然的一驚:「出什麼事了?」直覺的,他認為一定是出了急事,不然,依白依的個性,絕不會哭成這樣。
「媽媽……媽媽出車禍了……怎麼辦……嗚嗚……」梁白依嗚咽著,除了表哥,她不知道要找誰。
掀開被子,他翻坐起身,心急如焚的對著電話說道:「你別哭,我馬上過來,乖一點,別哭。」
扔下電話,沐宸御火速的從衣櫃中拿出一套衣服,快速的講身上的睡袍換下。
「怎麼了?」床上的桑柔也緩緩地坐起身,看著他心急火燎的樣子忍不住擔心著。
她醒了?
沐宸御一震,然後繼續手中的動作,一邊穿衣一邊對著桑柔說道:「我有事先出去下,你繼續睡吧。」
「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得現在出去?」桑柔說著瞥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11點……
有什麼急事,非得三更半夜的出去。
雖然時刻不算晚,但也不早了。
沐宸御怔了怔,隨即彎腰在她額上印了個吻:「總之,現在你乖乖的睡覺,回來我會告訴你。」隨即抱了抱孱弱的小身子後,快速的衝出了門。
他不想將這個消息立刻就告訴她,她會嚇到的。他不在,她說不定連覺都睡不安穩。
桑柔呆坐在玫瑰床上,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而無法阻止。
因為他,不給她機會,連問清楚事情的機會都沒有。
又不是馬上就告訴她,又要等,等他給她答案。
小身子無力的垮下,卻無意瞥見了被子上的手機,他的,他忘記帶走了。
帶著好奇的心,她伸出了手,這是她第一次翻他的電話,只為求得心底的一個解釋。
「已接來電」那一欄,清晰的顯示著幾分鐘之前的通話記錄——秦氏秦可瑜。
心,一下子涼透。
秦可瑜……
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相信他說的和秦可瑜沒有任何關係。
無力的倒上床,酸澀的眼睛帶著些許的濕潤,抬起手輕輕地拭去,她要等,等他明天告訴她真相。
他現在要說的事情,還有剛才電話中的事。
她要弄明白才行。
☆……☆…雲台書屋首發…☆……☆
醫院,深冷的可怕。
沐宸御火速趕到,急診室門外站立著兩抹倩影。
「白依!」他大吼一聲,喊著來回踱步的梁白依。
一見到沐宸御的身影,梁白依大哭出聲,然後撲向了他的懷裡:「表哥……怎麼辦?嗚嗚……」
沐宸御摟著她的身子,一邊安慰著:「別哭,沒事的,會沒事的。」起伏的胸膛也帶著一種恐懼,喘氣的聲音十分的厲害,不知道是因為急速奔跑的緣故還是因為他也和梁白依一樣的緊張。
雪姨,他生命裡重要的親人。
「嗯嗯……」梁白依伏在他的胸膛上不住的點頭,媽媽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有表哥在,一定會沒事的!
「對不起。」一旁的聲音插了過來,是秦可瑜。
沐宸御冷著眉睇了眼一旁的秦可瑜,只見她額頭上也包紮了,露出的手臂上也有擦傷的痕跡。
「怎麼回事?」一邊輕拍著梁白依,一邊冷聲問道。
「趙經理是坐我的車才發生的意外,只是……」秦可瑜顫著聲,這一刻,她也是害怕的。
誰能料到,對面會突然衝出一輛車,她沒什麼大事,倒讓一旁的趙經理發生了意外。
這個責任,她還是需要擔的。
內疚感襲上心頭,她秦可瑜雖然強勢,但也是個女人,面對這種血淋淋的畫面又怎麼可能不害怕呢?
梁白依抬起頭,淚眼濛濛的對著秦可瑜說道:「你……你也別內疚,你自己也受傷了……媽媽、媽媽……會好的……」
這麼說著,是在安慰秦可瑜,也是在說服自己,可是眼淚還是一顆顆的掉落下來。
秦可瑜也紅了眼睛,再強勢的人在遇見這樣的情況時,也會軟弱下來:「嗯,趙經理會好的。」
沐宸御抿唇不語,焦急的心情全凝聚在糾結的眉心之中。
急救室外的紅燈依然明亮,沒有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