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封千紫每次醒來之後,都會見到不同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全都說著一些奇怪的話,好像是在安慰她什麼,又好像是在隱瞞她什麼。
但她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她叫他師父的那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卻是她在這麼多人之中,印象最深的一個,儘管,只是她在昏迷之前一個瞬間的記憶。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她漸漸地能夠坐起來了,也能夠說很多話了,雖然還是沒有力氣下床,但是令她欣慰的是,她並沒有因為這個身體主人的不幸死亡而變得生活不能自理。
這一天,她正坐在床上吃飯,是一個叫白青霓的漂亮姐姐送來的香米飯拌花椒油小蘿蔔。
「好吃,真好吃。」她狼吞虎嚥地吃完了,將空碗遞給白青霓,她接過她遞上來的手巾擦了擦嘴,「白姐姐,這蘿蔔真好吃,我以前最討厭吃白蘿蔔了,我媽咪說那裡面有什麼木質素能防癌的……」
剛說到這裡,她忽然打住了,猛地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坦白是靈魂附體,怎麼一高興就說漏了嘴了。
白青霓卻沒事人似的,看著她淺笑,「那不是白蘿蔔,那是小虎子從深海裡淘來的九葉靈參。」
「呃……嗯,嗯嗯……」她支支吾吾地應著,趕緊轉移話題吧,於是她不知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白姐姐,我師父呢?」
「嘩啦!」一聲脆響,白青霓手中的空碗掉在了地上。
白青霓似乎是壓抑著特別激動的心情看著封千紫,而封千紫卻是極惶恐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碗,眼睛忽閃忽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但是,前幾天,她記得自己明明是叫那人師父來著,她懷疑那是存留在她身體裡前主人的破碎記憶,能利用就利用吧,好歹不能說她完全失憶了,但是,為什麼這個女人是這種表情?
白青霓真是忍了又忍,想了又想,終於還是想不出來怎麼回答封千紫的問題,只好反問她:「小,小紫,你,你還記得你師父?」
「嗯……記得一點點,他,他好像,挺酷的……」一句話說出口,封千紫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這裡的人知道什麼叫酷啊?這麼下去早晚要露餡的。
白青霓忍不住,掩嘴笑了一聲,「看來小紫還不是完全失憶,你師父若是知道你還記得他,一定會……」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師父見你無大礙了,便回天姥山去了,我留在這裡,一是為了小虎子和你師祖,二是想親自照顧你。」
看樣子,那帥哥師父並不是太在乎她啊,她好歹是他唯一的徒弟呢,怎麼不等她好利落了就先回山了,真是沒人性!
她知道那個孩子叫小虎子,卻不知道那個師祖是誰,難道是那個老頑童似的老頭子?
她掩飾性地嘿嘿傻笑了兩聲,「那個……白姐姐,你知道我好多事情都忘了的,不如你給我講講以前的事情好不好?」
這麼多天以來,她終於將自己前主人的身份和經歷的事情弄清楚了。
原來,這個身體的前主人真的也叫封千紫,而且還是天姥山月華宮月華上仙赫連清歡唯一的大徒弟,因為犯了天規,所以被罰推下誅仙台。
幸而她得師父垂愛,護住了魂魄,沒有灰飛煙滅,又因為小虎子十年持續不斷地努力拼圖,而將她的靈魂碎片拼湊齊全。
如今一切大災大難都已經過去了,她的生活已經恢復了風平浪靜,雲淡風輕。
阿彌陀佛,原來不是什麼情殺,更不是殉情……真是大慈大悲,上帝保佑,阿門……不過說實話,這身體的前主人,以前一定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兒!
「你師父只有你這一個徒弟,我有五個,安夜白、祝展顏、藍子央、宮惜和夜釵。」白青霓揮了揮衣袖,將那碎碗恢復了原貌。
封千紫連連點頭,當聽到夜釵的名字時禁不住好奇問道:「夜釵是不是有個外號叫叉子?」
白青霓一愣,心中喜憂參半,又想她記起以前的事情,又怕她記起,矛盾重重,「是,那還是你給他起的。」
我……這事兒可真不賴我!這是我身體的前主人幹的好事啊!
冤枉死了!
封千紫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很悲催地點了點頭。
沒辦法,誰叫我穿到這副身體裡來了,她以前幹的好事壞事,以後便要全部算在我頭上了!
「對了,白姐姐,我好看嗎?」她忽然想起來,這麼多天,她還不知道自己長的什麼樣子呢。
白青霓徹底愣住了。
「呃……我忘了我自己長得什麼樣子了。」封千紫撓撓頭,假裝很不好意思。
白青霓恍然,隨手一招,將遠處的一面八寶水晶菱花小鏡子取在手中,遞給了封千紫。
封千紫接過來,深深深呼吸,心中默念著:「一、二、三!」然後毅然決然地翻開了那面鏡子,放在自己面前——
這,這,這……
這人長得怎麼跟我的SD娃娃這麼像?
話說,璃鳶從新為封千紫締造真身的時候也是憑著自己心中對封千紫的印象,所以,這次封千紫的真身並不是跟以前那個SD娃娃完全一致,只是還原了以前的七八分而已。
但是,也夠此刻失憶的封千紫驚訝的了。
她皺皺眉,那鏡子裡的女孩也皺皺眉,她呲牙,那鏡子裡的女孩也呲牙,她看看白青霓,白青霓看看她,她曲起手指敲了敲鏡面,又翻過去敲了敲鏡子背面,沒什麼機關,沒什麼特別,就是一面鏡子而已,可是,可是為什麼……
淡定!淡定!
這是巧合這是巧合這是巧合這是巧合……
她笑得比哭還難看,「嘿嘿,白姐姐,我果然長得——很精緻。」
除了白青霓每天都來照顧她之外,來的最多的就是小虎子了,這個孩子還真是討人喜歡,經常爬上床來和封千紫糾纏在一處,打打鬧鬧的,看得白青霓臉上都笑開了花。
不過,封千紫觀察到一點,那就是只要小鬍子的爺爺白流塵在場,白青霓就很不自在,好像很怕那個老頭子似的,可是封千紫卻沒發覺那個老頭有什麼可怕的,智力減退,智商疲軟,情商滑坡,完全是一副老年癡呆的樣子嘛!
而反過來的事情是,如果是白青霓、小虎子和那個什麼龍七太子在場,則最不自在的就是龍太子璃鳶了。
那叫一個卑躬屈膝啊,低三下四的樣子比最下等的丫鬟小廝都還不如呢,那璃鳶對小虎子和白青霓簡直就是二十四孝……
這期間那個叫夜釵的陽光少年也來過幾次,身邊跟了位妙齡少女,行動做派頗為大氣,聽白青霓講,這個叫邱墨妍的還和自己是金蘭姐妹,只不過看兩人的樣子和對自己的態度,總覺得有些彆扭。
終於到了可以離開的時候了。
封千紫能夠心平氣和地繞著水晶龍宮轉上一圈的時候,白青霓便向璃鳶告辭,要帶白流塵和小虎子離開。
封千紫對當時璃鳶的表情印象十分深刻,那叫一個哀傷啊,感覺好像全世界都在虐他似的,感覺他好像被人虐死了又被人從棺材裡刨出來接著虐了一百遍似的。
「我可不可以每天去看虎子。」
封千紫高度懷疑他眼裡汪汪的不是海水。
白青霓對他一直不冷不熱,看了看耷拉著腦袋的小虎子和白流塵,「要不就將他們就留在貴府吧,只是不知道要叨擾到何時。」
封千紫看到璃鳶的眼睛刷的比一千瓦的大燈泡還要亮,卻忽然又滅了,「還是,還是叫白前輩和小虎子跟著空虹仙子回去吧,我,我只要被允許經常去看看他們就好,就好……」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淡,眼角風不自主地往白青霓臉上掃,封千紫又高度懷疑他別有用心了。
總之,這個世界裡的人,她還不是很瞭解,凡事多觀察,少說話吧。
怎麼突然好像長了很多心眼了似的,她記得自己穿越之前是個挺天真的孩兒啊。
現在的她,嗯,一點都不可愛了。
回到了天姥山,封千紫跟著白青霓從雲端上落下來,落到月華宮正殿前的廣場上,呼啦啦……汪洋大海似的跪倒了一片。
「恭迎師祖回山!」聲音震天撼海。
封千紫瞥了一眼那白鬍子老頭,見他緊緊拉著小虎子的手,雪白的鬍子簌簌抖得跟落雪一般,她捂著嘴,輕聲咳嗽了一下。
白青霓帶著他們向前走去,前面迎上來一人,穿著雪白的衫子,陽光照在他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照得封千紫有些睜不開眼睛。
那人從一團白光中走出來,逆光而行,眉目如畫,步姿飄逸,儀態萬千。
這是太陽神?還是月亮神?丫的,千萬不要是我師父啊,是個師兄師弟什麼的還有希望……
不過憑她那點殘存的一眼記憶,以及白青霓的一句師兄,她悲哀地確認,這個酷酷的帥哥,就是她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