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哥哥等等我 第三卷 一念彌生罪千劫 碧血凝陰墜妖溟 三 墜仙之殤
    看著他為封千紫說好話,她心疼,看著他挨打,她心疼,看著他安安靜靜地愣神,她更心疼。

    這個情字,究竟是怎麼回事?天下,可有一個人能參透的?

    若有,她便想問問他,這個情字如何才是兩情相悅的情,而不是一廂情願的情。

    封千紫知道了夜釵的遭遇,變得老實了,每次夜釵將她放出來,她也只是在房間裡呆著,不敢再亂跑,就怕出了什麼岔子,再連累了他。

    她也求過幾次,叫夜釵帶萌萌來,卻都被拒絕了。

    閒來無事,她便靠著回憶過日子,一天一天地計算,終於迎來了她十五歲的生日。

    晚上,夜釵放她出來,給她端上一碗長壽麵,「吃吧,是我自己做的,整碗麵就一根麵條。」

    「要是墨妍姐姐在就好了,就多一個人為我慶祝生日了。」封千紫用筷子攪了攪麵條。

    「她也不能總上天庭呆著,會被人說閒話的。」

    夜釵歎了口氣,前一段時間,那麼困難的日子,都是邱墨妍陪他走過來的,如今她走了,在封千紫被關起來的時候,再沒人和他說話了。

    或者說,他能說貼己話的人,再沒一個了。

    「小叉子,我想求你一件事。」封千紫吃到一半,看著夜釵。

    「什麼?你別說要去看師伯啊!」夜釵一眼就看穿了她,「他現在仙力全部恢復了,他會發現你的。」

    「我,我好想我師父,我有大半年沒看見他了。」說著說著,她又掉開眼淚了。

    夜釵歎道:「真不行!」

    「要不然……這樣好不好,你把我收進玉淨瓶裡,別蓋瓶塞,你把瓶子藏在我師父的園子裡,他若是出來,我便能聽到他的聲音了,你放心,我保證不跑!」封千紫信誓旦旦地說。

    「這……倒是個好法子,那你什麼時候想去?」

    「我吃完了麵條你就把我送過去!」封千紫見他答應了,高興地吃起來。

    夜釵一進勒清園,就將玉淨瓶順手放到了一簇牡丹花叢裡,剛剛藏好,就有人在他背後拍了一掌,雖然力道極輕,卻嚇得他蹦了起來,回頭一看,卻是白青霓,「師,師父,你怎麼來了?」

    我已經來過三次了,前一陣子你在養傷,我就沒有叫你,你這是做什麼?」白青霓見他手中端著一隻托盤,盤子上放著一碗麵條。

    「哦,今天是小紫的生辰,我做了長壽麵,想叫師伯嘗一嘗。」夜釵覺得自己端盤子的手在輕輕地發抖。

    白青霓神色一暗,「嗯,我們進去吧。」

    進去做什麼?叫我師父出來吃嘛!

    封千紫在玉淨瓶裡大發牢騷,你們都進屋了,離那麼老遠,隔著牆我怎麼聽得見我師父說話,真是氣死了!

    過了一會兒,夜釵退了出來,走到花叢旁時,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明天我再來給師伯送些好吃的,最近看他情緒不錯,我就放心了。」

    封千紫靠在瓶子裡,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說話,聽見他腳步聲漸漸遠去,看樣子,他明天才會來將自己帶回去,於是就盼著白青霓從房間裡出來,興許師父會送她出門的。

    房間裡,白青霓與赫連清歡相對而坐,那碗長壽麵一口沒動地擺在桌上,擺在兩人中間。

    「師兄,你真要在這裡呆上十年嗎?」

    「玉帝對我不放心,我索性就吃住在他眼皮底下了。」赫連清歡淡淡說道。

    白青霓心中酸澀,你不過是不放心小紫,不放心天姥山的那些孩子,那也不至於這樣委屈了自己。

    「其實也沒什麼,十年很快就會過去,到時候,我三千年前釀得蘭心雪酒,亦可出窖了,我就用它為你和小紫接風洗塵。」

    赫連清歡默然不語,白青霓也沉悶了一會兒,壓低了聲音道:「師兄,夜旋玉那裡,我已經打了招呼,羿寧哥哥和紫霞……已經轉世了……」

    赫連清歡點頭,「甚好。」

    白青霓坐在那裡看著赫連清歡,連連歎了幾口氣,卻沒有再說什麼。

    「有話便講,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赫連清歡望著窗外,天庭內沒有四季,終年如春,百花嬌艷,繁花正盛,一輪冰月間纖雲流轉,落落寂寥。

    白青霓低了頭,一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她們出山那幾天,我也不在山上,是聽夜旋玉說他還在世上,我……便下山尋他去了……」

    「此事我並沒有怪你,小紫身體內潛伏著玲瓏之花的妖性,見到那種境況,發瘋也是正常,只是我低估了她,高估了我自己,玲瓏之花在完全成熟之前受到了驚擾,我卻自視我這一身仙血能夠壓制得住,倘若當日我毀了那花,她也不過是魂魄出竅而已……」

    他如此說著,卻驚覺自己當日真是有些莽撞了,封千紫靈魂出竅,他尚可用其他辦法震攝,他卻為何不願再讓她等下去,或者說,是他不願意再等了……

    白青霓見師兄久久不說話,不曉得他在想些什麼,兩人各懷心事,相對無言,坐了一會,她便起身告辭。

    封千紫正躺在玉淨瓶中獨自鬱悶,忽然聽到聲響,立刻來了精神,就聽得白青霓對赫連清歡說了幾句道別的話,以及叫他多多保重的話,卻聽不到赫連清歡的任何回答,估計師父又只是點點頭而已。

    神仙哥哥,你別那麼酷好不好?哪怕說一句也好,叫小紫解一解這相思之苦,正鬱悶惆悵怨憤間,忽聽到白青霓說了一句話,「師兄,若是小紫體內妖性難除,師兄可有打算……」

    封千紫一下呆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接下來便沒了聲音,不知道赫連清歡是什麼表情什麼反應,頓了片刻,她終於聽見了夢寐已久的聲音,「若真如此,只能毀了她的真身了……」

    那聲音的語調極為惋惜深沉,似是十分不捨。

    封千紫只覺得憑空一盆拔涼拔涼的水當頭澆了下來,渾身發緊,就像是被丟進了北冰洋裡,還有一大群蒼蠅在她耳邊飛來飛去,嗡嗡地叫喚著,再以後他們說了什麼,她都聽不到了。

    她覺得想吐,胃裡面翻江倒海的,不知道是不是夜釵做的麵條不合胃口。

    玉淨瓶裡的世界還是一片原野,一望無際的遼闊,剛剛出生的小草安靜地搖擺著,像是在向她微笑招手。

    師父說,會毀了我……他剛才是這麼說的嗎?

    她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瓶裡面待時間長了出現了幻聽,出現了精神分裂,人格分裂,一個她可憐巴巴地說師父沒有這麼說過,一個她卻冷冰冰地說師父明明就是這麼說的。

    她僵硬地站在原野上,雪花又飄起來了,到底是春寒料峭,即便是春雪,也會凍壞了這些新生的草兒吧……

    何來天涯雪,埋骨相思地。

    師父……你拿我當是什麼……

    難不成我穿過來,就是為了喜歡上一個人,然後再讓這個人殺了我?

    我吃飽了撐的?還是老天爺吃飽了撐的?或者是以前我沒好好聽天氣預報,這老天就以為我不當他是一回事了,就懲罰我?

    這時候她倒後悔當初在幽冥殿為什麼沒喝那碗忘川的水了,最起碼她那時候離開,還會離開的體面些,如今,她怎麼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破爛不堪了,別說是這一身皮囊,就連五臟六腑就已經爛了,尤其是心……這心——

    她想起了一個瞬間的畫面,就是赫連清歡用心尖之血澆灌紫玲瓏的那個畫面,師父,你這又是何苦來呢?

    是因為寂寞了,做個小紫出來陪你消遣嗎?那你做做樣子不就得了,還煞費苦心地用自己的血做什麼,費盡了心思做出來的卻不那麼完美,我這身體裡埋藏著玲瓏花的妖性叫你覺得噁心了是嗎?

    我不過是你的一個玩具,你也不用這麼捨不得,該捨不得的是我才對,如今,羿寧哥哥走了,紫霞姐姐也走了,小師叔又有自己的心上人,師父你呢?我要是被你毀了,你怎麼辦?又是一個人了吧,自己一個人看日出,自己一個人看日落,自己一個人坐在梨花樹上發呆嗎?

    算了算了,總歸我是個殘次品,這樣的玩具在出廠前就應該被粉碎機粉碎了的,為了避免你下不了手,我自己了斷了吧。

    封千紫看著自己的手指末梢,十根手指都已經變成了青紫色,她好像是很久沒有呼吸了,是缺氧了吧,她終於開始喘氣了。

    跳出玉淨瓶,她沒有向赫連清歡的房間看去,雖然感覺到那裡亮著燈,她還是不敢,腦海中浮現出,她第一次在月華殿外看到琉璃窗上映出的風儀萬千的身姿,還有那一舉手帶起的一縷雲發,絲絲動人心魂。

    現在什麼都別想了,結束一切才是正經要幹的事情,她撒開腿向勒清園外跑去……

    赫連清歡正在房間中看書,忽然打了個冷戰,為何會感覺這麼冷呢?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又不太確定,上次封千紫在幽冥殿暴走,是因為她的血脈沸騰,輻射出強大的力量,他才感覺到她出事了,可是方纔,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氣,可是與她有關嗎?

    他不確定,他猶豫了一下,放下書走出了房間,雲間月色正清明,繁花正盛,流水潺潺,明明溫暖如春,他怎麼覺得越來越冷了……

    心臟在一瞬間像是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赫連清歡猛地看向園外,「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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