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有說話，那白衣人聽到了動靜，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立刻笑了起來，「喲！是小娃娃來了！」
「啊——」封千紫驚聲尖叫，頭皮發麻，扔飛了水果籃子，雙手抓著頭向外狂奔而去，就像一隻受驚的小貓，跐溜跐溜地腳下生風，眨眼功夫便奔上了紫雲頂。
夜釵在半道上遇到她，驚怵她的發瘋，剛要追上去，突然感覺到什麼似的，他扭頭望向蓮心殿，雙眼中寒光一閃。
赫連清歡正在書房看書，忽聞月華殿外封千紫連連尖叫，「師父，師父，他來了，他又來了……」
他放下手中的書，正要起身，就見封千紫竄進了房間，繞過書桌，繞過他，一下子鑽到了桌子底下，抱住他的雙膝，將頭埋在他雙腿間，「師父，快施法趕走他——」
赫連清歡愣了片刻，撫額——「你說夜旋玉嗎？」
「是呀是呀，」封千紫鑽在桌子底下，抬起一點點頭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用一根手指指了指外面，「他來了，就在白姐姐那裡。」
「他是來找你白姐姐聊天的。」赫連清歡哭笑不得，伸手把她從桌子底下拉出來，撫了撫她被自己抓亂的春麗頭，「你現在已經學了十幾套劍法了，就算他是來抓你的，依你的劍術和法術，跟他周旋一陣子是沒問題的，怎麼一見他的面就跑呢？」
「我，我有，有那麼厲害嗎？」封千紫無法置信，跪在地上，抱著赫連清歡的腰，抬頭問他。
「當然了，如果現在開仙劍大會，小紫的劍術一定會進前三名的。」赫連清歡撫著她頭，不自覺自己的動作有些繾綣。
「真的啊？」封千紫有些興奮，但很快就沮喪道：「可是我好怕他，怎麼辦，我一看見他，心裡就只有一個字，那就是逃！」
「你沒有實戰經驗，以後要跟師兄師姐們多多對練才好。」
「哦，知道了。」封千紫點頭，很乖地抱著他。
「還不走？」赫連清歡一手拿起了書。
「去哪裡？」
「下山去。」
「啊？」
赫連清歡用充滿了壓迫力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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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霓端了一隻茶盤進到墨棋妙居，猶疑地看著夜旋玉，「我剛才聽到小紫尖叫！」
夜旋玉一臉無辜，雙手一攤，「我什麼都沒做，只是跟她打了個招呼而已。」
白青霓將茶盤放到桌上，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先坐了下來，「上次的事，你把她嚇壞了。」
「我哪有？是她把我嚇壞了才對，那個暴走的樣子……我真怕你師兄將來栽在她手上……」
夜旋玉看著白青霓沏茶，一瞬間的恍惚，一雙玉手與他記憶中的畫面重疊，好像這一萬年的時光都沒有存在過一般。
白青霓聞言一頓，心中默默佔了一卦，深深吸了一口氣，淺淺冷歎，「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夜旋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繼而又換了一副深情的表情，「青霓，這一萬年，你都在這蓮心殿裡玩茶水嗎？」
「修身養性，煉丹制露，下下棋，喝喝茶，日子也就這麼過來了，我不像你，每天都有那麼多公事要忙。」白青霓遞一杯茶水到他手中，神情漠漠，如寂寞月色，皎皎素然。
指尖相觸，她無動於衷，他心中一顫，「青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把自己鎖在這清冷繡閣之中一萬年？」
「無論什麼事，都與你無關，」白青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我想你幫我看看——他還在不在？」
一邊說著，一邊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人的生辰八字。
夜旋玉苦笑，眼前的女子對他無情，他心中清楚得很，卻依舊如飛蛾撲火般向前衝，看了那寫字，他心中一動，「這是？」
「你不用問這是誰，我只想知道他還在不在這個世上？」
一萬年了，用盡了辦法都感覺不到他的任何氣息，生死不明，輪迴不轉，令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我回去幫你查查，盡快給你答覆。」夜旋玉放下茶杯，起身告辭。
「這就走了？」白青霓有些意外。
「你約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我當盡快幫你查明，自然要快快回去的好。」他倒也坦白，只是蓮心暗苦，冷暖自知。
出了蓮心殿，夜旋玉就知道，有人在跟著他，待飛到天姥山腳下時，他停住了腳步，看見夜釵從山林中閃身出來。
「冥君。」夜釵恭恭敬敬地揖手道。
夜旋玉輕笑，「喲！是小夜，跟了我一路，不會是為了送我吧？」
「冥君，小釵想請問冥君一件事。」夜釵不急不緩地說。
「哦？什麼事？」
「冥君認為，小釵將來榮登九華的可能性有多少？」
夜旋玉眼中暗光一閃，「不出意外，帝位必是你的。」
「那麼，冥君就不要再為難封千紫了。」夜釵這話說得畢恭畢敬，卻又氣勢十足。
夜旋玉放聲大笑，「小夜，你該知道我的脾氣，整個六界除了你師父，沒人能左右的了我，你且放寬心好了！」
夜釵心頭一寬，看他那自負狂傲的樣子，不似是受了自家老太爺的指使，臉上頓時堆了笑，「如此多謝冥君。」
夜旋玉點頭微笑，夜釵啊夜釵，你才多大年歲？跟你家太爺還差得遠啊！我若進了你的套，我不是白活了！
他身形一變，幻成一團白色的影子，瞬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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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千紫一出月華殿就招了夕凝劍出來，一手拎著劍，一手拎著萌萌，「叫你不要跟著我啦，你不怕他嗎？」
「都跟你說過八百遍了，他不會再捉你了，你怎麼就是不信呢？」萌萌很享受這種被晃蕩的感覺，就像打鞦韆一樣。
封千紫將萌萌拎到自己的面前，陰沉地說道：「我告訴你吧，我有心理陰影！」
「你算了吧，我被油煎都不怕，你怕什麼啊！」萌萌抱住她的鼻子，一雙紅紅的兔子眼對著她的眼，兩個人都成了對眼。
「你別再提那事了！我一會又吃不下飯去了！」封千紫照著它屁股又是幾巴掌。
走到玄珠閣的時候，封千紫遇到了白青霓，她一襲白紗羽衣，腰間一枚緋玥神珠紅光爍爍，手中拎著水果籃子，站在不遠處淺笑，「你的雪花梨。」
「小師叔……」封千紫將萌萌放到自己肩膀上，不好意思地把籃子接了過來，「小師叔，他走了？」
「走了，被你嚇走的。」白青霓掩嘴。
「啊？被，被我嚇走的？」封千紫眨眨眼。
「是啊，他說怕了你那天那種暴走的樣子，今天還打算跟你說說話的，誰知你又發瘋。」
「這，這不怪我，誰叫他玩得那麼變態！」封千紫聽到那個男子竟然會怕自己，頓時心裡輕鬆了許多。
「好了好了，你去玩吧，我回了。」白青霓揮手叫她去了，自己也回了蓮心殿。
……
玄珠閣的院子裡擺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洗好的雪花梨，幾個少男少女散坐在竹子下面，一人拿了一隻來吃。
萌萌心無旁騖，趴在桌子上一心一意地啃雪梨。
祝展顏坐在安夜白身邊，翻看著天姥山近期的一些文件，給他交代了一下近期的賬目。
藍子央從懷中取了一隻小盒子出來，遞給宮惜，「小惜，這是前幾日我回家的時候，我娘給我的靈芝露，你身體一直不好，你拿去吃吧。」
宮惜推辭道：「我也沒那麼嬌貴，你娘給你的，你怎麼隨便送人呢，再說，你們凌波宮種的靈芝，都是幾千年才成熟的，這麼矜貴的藥我怎麼能要呢。」
藍子央拉過她的手硬塞給她，「我身體又不虛，吃了流鼻血，你就拿去吃吧。」
宮惜頓了一下，「那，好吧……」她伸手摸了摸腰間，掏出一隻淺色浮光的荷包來，拿在手中捏了捏，又揣了回去。
藍子央將她的動作看在眼中，起初有些希冀，繼而又失落了幾分。
封千紫咬了一口脆茬的雪梨，見夜釵躲在竹林遠處的流水邊，把手探進水中劃來劃去，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她拿了一隻雪梨，一臉壞笑地撲到他的面前，將雪梨拎在他眼前晃了晃，「小釵，最近一直見你悶悶不樂，一副故作憂鬱的模樣……你是不是早戀啦？」
夜釵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坐在水邊笑道：「你別裝傻。」
好長一段時間了，她在紫雲頂上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的心就越來越沉。
雖然他經常提醒自己，掌門師伯是不可能會喜歡上這個幼稚的小女孩的，掌門師伯和師父有婚約，怎麼可能會為了封千紫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決定來呢，那樣的事，也只有他夜釵可以做出來。
明明她的性情，她的愛好，她的一切都和自己最相配，為什麼她會喜歡掌門師伯呢？他不好嗎？他哄著她寵著她拿她當個寶，她就一點心思都不往他身上放嗎？
整個天庭都是他家的，拿他當小祖宗似的供著，他以為她跟了他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以為他會給她天底下最幸福的生活，卻誰知不是那麼回事。
雖然不太確定，上次冥界捉她那件事是不是老太爺的指使，他卻明白了，有些事情，那些長輩們，不會由著他的。
少了小阿紫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已經忘了，只記得每天晚上望著紫雲頂月華殿，他都會感覺到呼吸不暢，要拿著刀子在手心裡劃出血來，他才會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