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到底是什麼事?」他已經覺出我的反常。
「張叔,張姐做清潔的時候,從樓上摔下來,沒,沒搶救過來,她已經……」余偉接過了話,他知道後面的話,我已經說不出口了,他怕裡屋的病人聽到,用了極其微細的語調。
此時,我已經淚流滿面。
這個消息,不啻於晴天霹靂,對我們尚且如此,更何況她的至愛親人?
老人眼睛一黑,身子慢慢軟了下去,余偉一把扶住他,我也嚇壞了,冷汗直冒。
悲傷,在那時籠罩了那間陰暗潮濕的屋子,白髮人失去黑髮人,那是世間最悲慘的事,因為極力的抑制,我有些呼吸不暢。
「她在哪兒?」老人漸漸恢復了意識。
「還在醫院。」余偉說,他的語氣,很悲痛。
「我想去看看她。」大顆大顆的淚水,從他渾濁的眼睛裡湧了出來。
「先別告訴她媽,她身體不好,我怕她受不了。」
所有的對話,都將聲音調到了最低,不想讓裡面的病人聽到
「他爸,秀英的同事來有什麼事嗎?」壓低的聲音可能讓她覺察到些什麼。
「沒事,就是來做瞭解一些情況的。」張姐爸用異常平靜的語氣說,彷彿不曾聽到過這個噩耗。
我對這個堅強的老人肅然起靜,在如此深重的打擊下,為了老伴而鎮定的撒了這個善意的謊。
他安排好家裡的事,找了個借口就跟我一起走了,在余偉的車上,他一語不發,只是默默的流著淚,我們都不敢打擾他,什麼安慰的話在這個天大的事情面前,都已經蒼白無力。
我永遠忘不了,他在女兒面前的神情,他慢慢的蹲下身子,用佈滿皺紋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女兒已經冰涼的臉,就像一個慈愛的父親在輕撫熟睡的孩子,他沒有哭,也沒說話,他怕任何的聲響都會擾了女兒的夢,她睡著了,她太累了,現在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不用再為生計發愁,不用再痛恨那個負心的男人,她去了天堂,那裡鮮花盛開。
這只是我的設想,我想用天堂的美好來撫慰這世間的不幸。
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出聲,哭泣的,都緊緊閉住了自己的嘴,任由淚水無聲滴落。
陳東和余偉也是如此,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今天他們都流淚了,為一個鮮活生命的逝去。
張姐的後事,由我們一手操辦,我看到了那個失去母親的孩子,悲慼的眼神,未來的路,不再有母親為他遮風擋雨,小小年紀,便目睹了父親的離開,繼而又失去了唯一的母親,我緊緊的抱著他,用一個母親的懷抱。
他的淚浸濕了我的胸膛。
我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讓補償盡量的合理,讓他們在失去家庭主要勞動力後,能有一筆支撐未來生活的錢。
如果世界上有後悔藥,陳東一定會去買,哪怕花上保險原價10倍,甚至100,1000倍的錢去買曾玲的意外險,也比現在要拿出幾十萬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