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悠揚的古箏樂把我從記憶中拉回來,那是我的電話鈴聲。
「紅顏,在哪兒呢,我們公司新出一個險種,我覺得特適合你,我過來給你講講?」曾玲打來的。
她是做保險的,我已經在她那裡買了N種保險了,也算是對她的友情支持。
「我在星巴克,你過來吧。」我的聲音竟有些哽塞,因為在這種時刻,聽到朋友的聲音,讓我產生些心理安慰。
「好,我馬上到。」她沒有聽出我的異樣,可能心裡正在想著那個保險合同。
她來得很快,就像從對面茂業百貨的樓上下來一樣。
曾玲長得不算漂亮,但氣質還不錯,最關鍵的是,她有一張很會翻的嘴,秦成風都自歎不如,說她能把死得給說成活的,她那張嘴唇很薄,都說嘴薄的人,會說話。
她穿著很得體的套裝,這是做保險的人,通常的打扮,化著一絲不苟的妝,短髮捲曲自然,拎著一個棕色的大手袋,裡面裝滿了她的化妝品和保險合同,以便隨時在遇到有意向的人時,拿出她的合同,發揮她極強的演講能力,目的只有一個,說服人家,買她的保險。
她很優雅的坐了下來,不待我開口,就打開了她的手袋,拿出厚厚的保險合同,放在桌上。
「喝點什麼?」我問她。
「摩卡。」這是她慣常點的品種。
「紅顏,我覺得我們公司新出的這個險種,簡直就是像為你家設計的,我們的目標人群,就是你們這種高收入家庭,孩子幼小,買了這個保險,你家秦成風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她屁股還沒坐熱,就翻起了她的嘴,非常專業的,進入她的正題。
「不是我家秦成風,馬上就變她家的了。」我啜了一口早已冷卻的咖啡,眼淚也掉了下去。
她這才注意到我紅腫的眼睛,和滿臉的愁容。
「怎麼啦,吵架了?」她關上保險合同,把注意力轉到我的身上。
「我們要離婚了。」我這是幹嘛呢,為什麼眼淚不聽話的往下流呢?
「出什麼事了?」
我把昨天機場的一幕,講給她聽。
「這個秦成風,真是死性不改,怎麼又跟莫雪菲沾上了?那莫雪菲不是嫁到日本去了嗎,怎麼還陰魂不散的纏著他呀?」曾玲非常氣憤,一巴掌拍在她的合同上。
「你知道嗎,最可悲的是,昨天晚上我還沒有質問他,他就主動給我說,分手吧。玲玲,我十年的婚姻呀,就在他那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給擊得粉碎。」我再也抑制不住,痛哭了起來。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是我這一輩子,都不願再想起的悲傷。
桌子放著我和箏兒親手為他做的的蛋糕,上面還有箏兒用紅色的奶油,畫的太陽,她說放假的時候,要去三亞,跟爸爸媽媽一起在海邊曬太陽,她的小臉因為這個夢想而激動得微紅。
我不會告訴她今天我在機場看到的一切,我只說爸爸會晚點回來,她終於沒等到他回來,就在沙發上蜷曲著睡著了,可愛的臉上,還掛著口水。
我把她抱進臥室,她微微睜了一下眼,爸爸還沒回來嗎?
我輕輕的對她說,還沒有,箏兒快睡吧,明天早上起來,就能看到爸爸了。
她倦怠的又合上了美麗的眼睛,可能心裡還在做著那個在三亞曬太陽的夢。
我看看時間,已經10點半,離秦成風下飛機,已經過去7個小時。
他們在一起嗎?希爾頓,抑或其他的五星級酒店?
一想到他們在床上翻雲覆雨的做愛,我噁心的想吐。
他終於回來,快12點的時候,他不會告訴是飛機晚點了吧?想著他即將出口的謊言,我嘴角漾起一絲冷笑。
「紅顏,我回來了。」他的聲音有些疲憊,是剛才做愛太辛苦了吧,我氣血上衝,竟沒有注意到,他用的是紅顏,而不是老婆。
「我去接你了,也看到你們了。」我實在憋不住了,單刀直入的進入了話題,我不想聽他編出什麼謊言來騙我,他也累,我聽著也難受。
他竟然沒有出現我想像中的惶恐,他神態鎮定,就像在聽一件,跟他無關的事。
而這件事,對我,卻是天大的事。
「紅顏,我們離婚吧!」
閃電在天空中劃出震懾的弧線,亮光過後,秋夜驚雷,這不多見,卻在那天,同時在我心中響起。
他早就策劃好的,要在今天,跟我攤牌,不管我是否看見機場那幕。
「是因為她嗎?」我的身子因為顫慄,而略為晃當。
「是。」乾脆明瞭的回答,卻是這般絕情。
「你是在跟我玩遊戲嗎?5年前因為她,我要離婚,你死乞白賴的不離,現在又因為她,你說要跟我離婚,你把我當什麼呀,放在掌心的玩偶?喜歡就拿來玩,不喜歡就扔一邊?你是男人嗎,當年我那麼求著你離婚,放我一條生路呀,我那時年輕,漂亮,沒準找個巴菲特這樣的人物,我享服去了,現在我30多歲了,你拖了我這麼多年,輕飄飄的一句話,離婚,就要把我給扔了,我是衣服嗎,想穿就穿,想脫就脫?」我氣極,全然不顧我的顏面,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陳他的無情。
「紅顏,對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希望大家都能理智點,好說好散吧。」他那張英俊的臉,此時在我的眼前晃動,我覺得是那麼的醜陋。
「我陸紅顏沒有這麼賤,男人都不愛了,我還賴著幹嘛,我成全你,你去找你的幸福去吧,我只有一個要求,把箏兒留給我。」這是我最後的尊嚴,我寧願玉碎,也不做那種死拖著變心男人的怨婦。
「不,我要箏兒,家裡的房子,存款都給你,我只要箏兒。」現在他心裡愛的,唯有箏兒而已。
而我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得逞,他拋棄了我,我也要讓永遠失去他最寶貝的箏兒。
「以你現在的狀況,你有能力扶養箏兒嗎?」
他說到了我的痛處,離開他,我將沒有了每月兩萬的生活費。
「我不管,我去找工作,我會養活自己和箏兒的,這不用你操心。」我說著硬話,但心裡並不確認,我是否能找到合適的工作,有理想的收入來維持我和箏兒的生活。
「紅顏,你現在在氣頭上,好好想想吧,為了箏兒的將來,我希望你能理智的對待這個問題,而不是意氣用事。」
我真想把桌子上那個蛋糕給他擲過去,讓那白膩的奶油沾滿他那昂貴的Burberry風衣,但我忍住了,我是淑女,不是潑婦,就算離婚,我也不能讓他瞧不起我。
晚上,他去了客房,我睡在我們那張寬大的床上,那張床,花了2萬5,當時買的時候我嫌貴,他說睡覺也得有品質才行,好床睡著的感覺都不一樣。
可我睡在那張好床上,做了很多的惡夢,今天,是最恐怖的一個。
我又點燃一支煙,在煙霧裊裊中,我向曾玲講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那你打算就這樣放手,便宜那對狗男女?」她為我不平。
「不然還能怎樣?男人的心走了,留住人又有什麼意思?算了,這麼多年了,該發生的遲早要發生,現在也好,總比我40多歲後,人老珠黃的再分手要強,現在還不算太晚吧,他要再拖上個10年,我真得跳河了。」我吹著吐出的煙霧。
「你可真夠想得通的,要換作我,非不離,拖也把他拖死,他總不敢去重婚吧?要真重婚了倒好,他這種人就該去嘗嘗監獄的滋味,可惜沒有道德法庭,不然把他們這類人全弄去判個刑什麼的,讓全天下的女人都解恨。」曾玲狠狠的喝了一口咖啡,就像那咖啡就代表天下所有的負心男人。
「我想不通又能怎樣?還能挽回他的心,我這人就是,沒有愛,寧可不要,再說了,我還得要自尊吧,我就是要滿不在乎的,我氣死了,還不笑死他們了,我得好好活著,還要活出個樣來,活給他秦成風看,沒有他,陸紅顏活得更好。」就算當著最好的朋友,我也不願讓她看到我的脆弱,昨晚上那撕心裂肺的痛,把我折磨得一宿未眠。
沒有了男人,我唯一僅有的,是我的自尊而已,就像我那清高了一輩子的父親,哪怕窮得自剩下自尊,也沒有被生活壓低了頭。
只不過我昨晚上曾想,為什麼父親要給我起這麼個難受的名字,真的紅顏多薄命嗎?
至少我還沒有死,所以不能這麼早就說我薄命,沒準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要是時來運轉,也碰上個白馬王子什麼的,穿個水晶鞋,搞不好也成公主了,當然,以我現在這樣的年齡,這樣的機率,微乎其微,不過是自我安慰的一個藉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