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底埋藏了多少秘密。被瞞著的卻永遠是最需要知道真相的那一個。只是,我們錯過了知道的時間,我們也就這樣錯過了一輩子……
下了飛機,坐在計程車上,沈格很緊張,兩手緊緊的握著。范熠濤伸手包住她冰冷的手,她也沒有感到絲毫輕鬆。「丫頭,你不要這樣緊張。」
沈格也不知道為什麼,一下飛機就開始提心吊膽。總覺得有事情發生。儘管不知道要面對怎樣的場面,但是直覺告訴她,和以往每次回家的冷戰不一樣。頭一撇,掠過窗外的景色,沈格的神經又發揮敏感的作用,「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帶我去哪裡?」
范熠濤握著她的手又加重了些力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你先放鬆一下。」
沈格將手從他的掌心中抽出來,「熠濤,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告訴我呀?」沈格有些著急了。
「丫頭,你先冷靜一下。」范熠濤按著她的肩,想讓她稍稍恢復冷靜。
「司機,停車!」沈格的心裡很不安。
「我們到了,下車吧。」范熠濤沒有攔她,反而宣佈目的地到了。沈格急忙的跨步出去,但范熠濤卻遲遲沒有動作。
果然,下一秒沈格便又折回來,「熠濤,你帶我來醫院幹什麼啊?」眼神一直在醫院進出口和范熠濤身上來回著。
范熠濤這才緩緩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握住她的,「丫頭,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講。」
「到底什麼事啊?」沈格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你父親生病了,挺嚴重的。」范熠濤一直專注著她的表情變化,聲音故意放的溫柔,因為他也不確定沈格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挺嚴重,什麼病?」沈格的反應卻是波瀾不驚。
范熠濤對她的鎮靜很是疑惑,是她本來的從容,還是因為恨而覺得事不關己。「肝癌,晚期。」說完,范熠濤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如果自己告訴她……她是不是也會這樣淡定。
「你在看玩笑吧!他,他怎麼可能?」沈格突然間轉身撤退。我不信,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就得了絕症。況且他對自己的父愛還沒補償完呢,也還沒獲得自己的原諒,他的生命怎麼可能就這樣走到盡頭了。沈格在心裡拚命否定著這樣的事實,一定是騙人的,回到家,一定還能看見他,然後自己繼續恨著他們。
范熠濤拉住她,「丫頭,我沒有騙你。」
沈格一把甩開他的手,「我才不信呢!你怎麼會知道的?」
「那是因為前天晚上你母親打電話給你,你手機忘在了客廳而你當時已經睡著,所以我替你接了。」范熠濤很連貫的說出了這段話,無需經過大腦處理的一段話,因而顯得格外真實。
沈格一下子愣住了。自己的父親,自己恨了這麼多年的人,自己最親的人,現在卻要離開了。真的讓人無法接受,沈格一下子蹲在地上,淚流不出來,腦子裡空空的,無法思考。
范熠濤俯下身,把她扶起來,抱著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給予她最大的安慰。「丫頭,我知道你現在很矛盾,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你去看看他,好嗎,不然你會後悔的。」
扶著她一步步走進醫院,然後坐電梯到了8樓的加護病房。
剛從電梯裡出來,就聽到了東西落地的聲音。兩人抬起頭,便看到剛從病房裡出來的萬芳愣愣地站著,在她前面的地上,掉了兩個飯盒,盒蓋又在隔了一米左右的地方。
萬芳懷疑自己眼花了,使勁的用手揉搓著自己的眼睛。本來準備拿飯盒去打飯的,一出病房門,就看到沈格站在她對面的不遠處,而且正朝著病房走過來。這是不是表示女兒原諒自己了,欣喜的同時又是滿滿的擔憂。
沈格停住了自己的腳步,隔著10多米看著自己的母親。這跨出去一步,意味著什麼,是不言而喻的。要原諒他們嗎?他們可以被原諒嗎?7年的痛,6年的恨,這一刻可以煙消雲散嗎?
「丫頭……」范熠濤推了她一下,「去呀!」沈格不知所措的看著他,眼神中滿是無措,彷彿在尋求他的意見。又像是當年車上那個流淚而倔強的小女孩,眼眶裡盛了滿滿的傷悲,卻還逞強著不使它溢出。
萬芳亦不敢走近,女兒能原諒自己嗎?當年的糊塗釀成了無法彌補的大錯。可是自己真的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在補償了。多少年了,格子已經沒有叫過自己一聲「媽」,沒有叫過清遠一聲「爸」了,想著,想著,眼淚也忍不住溢了出來。
世界彷彿歸於靜止,只有時間在邁著輕輕的步伐在每個人的身邊從容的走過。
「丫頭,人的生命是很短暫的。或許我們犯下了很多錯,但請相信,每個人在死之前,都是希望被救贖,被原諒的。而且,他是你的父親,你應該去看他的。我知道你已經原諒他們了對嗎?去吧……」范熠濤很輕很輕的在她耳邊說著,似乎在暗示著什麼,但每一句話都直達沈格的內心。或許自己真的早就原諒他們了吧。
「老頭子,你怎麼了?」萬芳突然間聽到了病房裡的響動,焦急的回到了房間裡。沈格見狀,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范熠濤露出了一個釋然的表情,也連忙跟了過去。
沈格幾乎是衝到了房間裡,沈清遠痛苦的表情裡一閃而過的驚訝,接著路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儘管笑得很是僵硬,「格子……你……來啦?」隨即一陣劇烈的咳嗽。
「你先別說話,醫生馬上就來了。」沈格連忙上前勸著。
沈清遠笑著點點頭,眼裡笑出了淚花。
注射了止痛劑後,沈清遠便疲憊的睡去。沈格坐在床邊,看著這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卻又顯得那麼陌生。烏黑的頭髮已無處可循,滿頭的銀絲。人變得很消瘦,皺紋佈滿了瘦削的臉龐。面色很是慘淡,當初的那個拿著酒瓶凶狠的樣子無法再現了,還有那個倔強的默默無聲一直要把自己送到車站的模樣也看不見了,沈格心裡說不出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