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讀大學的時候,結識過信奉佛教的學長元明年,那時有時間和他聊天,他便會說一些前世今生的因果循環給我聽,並說人要持善心,行善事,才會結善果,才會福蔭子孫後輩,而他的處事行為也一直以此為戒條。我相信佛法的力量無比強大,它能感化人的心靈,根除人心深處的戾氣。
元明年從十八歲開始信奉佛教,幾年來每日清修六字大明咒,讓他變得儒雅脫俗,對生活無慾無求。我很少看到他有煩惱事,就算有,也不會影響他的心境,他把生活中的坎坷看做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每天笑容掛在臉上,感染著身邊的每個人。我把一些同學介紹與元明年相識,一段時間以後,很多同學都說在元明年身上學到許多對生活的感悟,受益匪淺。
在翁則向我們講述增登寺的歷史時,我們把增登寺參觀了一遍,身臨其間,我只能說自己如醍醐灌頂,彷彿立時成為佛的信徒,只願此生拜在佛的門下。平日開慣玩笑的我們此時異常嚴肅,不敢嬉笑,追隨在翁則身邊,靜靜的聽他講述佛法,朗傑便做了隨聲翻譯。
好些僧侶正在寺內轉經,我和風澤浩跟隨著朗傑去朝覲佛像磕長頭,朗傑先示範,他兩手合掌舉過頭頂,從頂,到額,再到胸,拱揖三次,再匍伏在地上,雙手伸直,平放在地上,然後,再起立照先前的順序做一遍。我和風澤浩也跟著朗傑磕長頭,像極了那些每日在大昭寺門口磕長頭虔誠的信徒。
離開增登寺已是傍晚,司機朗傑說:我家就在山下,不如今天住我家,明早再回縣城去,我兒女藏歷初二的時候就要「上頭」了。
我問他:什麼是「上頭」?
他說:女孩子年滿17歲就要『上頭』的,這表示女兒長大了,進入成年期,以後就是個大人了,做什麼事情都要成熟穩重起來。舉行儀式的時候,要給女兒穿上漂亮的衣服,戴上各種好看的飾品,還請了一位很會化妝的婦女來給女兒梳頭,就得梳幾十條辮子呢。「上頭」的女兒就成熟了,可以談戀愛,如果遇到合適的對象,就可以結婚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朗傑家,標準的藏式兩層平房,屋頂插滿了經幡。房屋的下層圈了很多羊,看來朗傑家的日子過得比較寬裕。住房在上層,走進朗傑家,映入眼簾是掛在牆上漂亮的唐卡,以及富有藏式特色的圖騰地毯。朗傑家收拾得非常整潔,屋裡的火爐燒得很旺,進屋就有一股暖流。房間裡供著神龕,還擺放著很多經書,我拿著經書又放下,因是藏文的,無法看懂。
朗傑說:這是我妻子的,她每天都要唸經,她是信徒。
這時有兩個藏族女子掀開門簾進來,一準是朗傑的妻子和女兒,朗傑說:這是我妻子金珠,這是我女兒德吉梅朵。
金珠和德吉梅朵穿著漂亮的藏袍,17歲的德吉梅朵已經婷婷玉立了,美麗的高原紅在她臉上閃閃發光。德吉梅朵看到家裡來了生了,很靦腆,跟在金珠身後跑進去。
不一會金珠拿著茶杯和熱水瓶出來,把杯子放在我和風澤浩面前,熱水瓶搖動幾下,倒上滿杯的酥油茶。朗傑說:這是自己家裡打的酥油茶,很好喝的,嘗嘗吧。
和朗傑聊過幾句,金珠又提著熱水瓶過來,我端著茶杯,吹開浮在茶上的油花,淺嘗一口,對金珠說:這酥油茶打的真好,香味四溢。
風澤浩也端起來品嚐,他也誇讚著說:確實很香!
金珠聽不懂我們說的話,朗傑翻譯給她聽,她開心的笑了。我們把茶杯放回桌上,金珠又給滿上。我不太懂喝酥油茶的禮儀,又不好意思問,只好跟著風澤浩做,好歹他也是來過西藏的。
就在我們邊喝酥油茶邊和朗傑聊天的時候,金珠又端來了竹素琪瑪,風澤浩抓起一點糌粑,向空中連撒了三次,然後抓一點放在嘴裡,對金珠和朗傑說:扎西德勒!
金珠又把綵牌端向我,我抖著手照著風澤浩的程序做了一次,然後小聲對他說:你怎麼什麼都懂,把我緊張的都冒汗了!
風澤浩說:我可是百科全書。
門簾又被掀開,這時進來兩個男孩,一個十四五歲,一個只有六七歲的樣子,他們倆都穿著老羊皮袍,頭上戴著皮帽,腳上穿著長靴。朗傑說:這是我的兩個兒子,次吉和巴桑。
兩個男孩咧開了嘴對我們笑,然後叫朗傑:阿爸,我們回來了!
朗傑笑著說:好,家裡來了客人,你們要聽話,不要調皮。
兩個男孩笑咪咪的說:知道啦!
晚飯吃的很簡單,糌粑就酥油茶,朗傑家以前吃飯都是用手抓的,不過現在都習慣用筷子。小巴桑似乎很喜歡用手抓著吃,吃得滿臉都是,德吉梅朵拿著毛巾不時的給他擦擦手,看的出來,做為長女的德吉梅朵對弟弟們很照顧。
朗傑拿來了青稞酒,說:你們是客人,我要敬你們三杯酒。
風澤浩帶著我端酒杯,先喝一口,然後添滿,再喝一口,又添滿,如此連續三次,然後再乾杯一口飲盡。青稞酒的度數很低,就算不太會喝酒的人喝了也不會上頭。
次吉見狀端著酒杯開始唱起來:遠道而來的客人請乾了這杯酒,快快樂樂不要走啊,不要走……
德吉梅朵也站起來,拉著次吉的手邊唱邊跳,我和風澤浩也被這氣氛感染,站起來牽著他們的手,圍成個圈開始又唱又跳。
這真是快樂的夜晚,滿杯的青稞酒咕嘟咕嘟喝下,唱著,跳著,就像置身於另一個世外桃源。這裡沒有紛爭,沒有慾望,沒有追名逐利。這裡有的,是一片湛藍的天,遼闊的土地,神秘的佛,以及這些為佛而生存著的人們。我突然覺得,這裡不就是浮華都市人苦苦尋覓的淨土嗎?
我越發的愛上這裡,想把自己的餘生都交付在此。在草原上放放牧,騎著馬兒疾馳如風,喝著酥油茶,唱著讓人快樂的歌。這樣的生活,如此簡單,讓人不得不愛。